馬匹上,紅血蓬炸,彌漫半空,仿佛一簇盛世煙火,灼疼了顏錦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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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空,他飛快往那個地方趕去,紅焰忽然騰起,灼灼燃燒,吞噬了一切,就連泥土也附著燒了起來,讓人無法接近分毫,顏錦容一掌揮滅了中間的火,可那個身影卻已經沒了一絲痕跡。
“找。”
顏錦容眼眸深黑,極力克製著翻湧的情緒,他不相信人就這樣不見了。
心中忽的掠過一絲慌亂,仿佛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他再也觸摸不到。
“世子,這是紅蓮業火種,可在數秒內將人的骨肉焚燒殆盡,隻怕是北姑娘真的……”
隨來的幕僚老人夏丞子說。
“紅蓮業火……”顏錦容喃喃念出這四個字,她竟然將這樣的火種帶到身上,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麼?
看著空蕩蕩的,被燒焦的土壤,以及還在騰然躍起的火焰,顏錦容身軀不經意間輕晃了一下,“方才此處紅焰彌漫,定時掩人耳目之術,她是殺手,什麼技倆不會?你們掘地三尺,也要給本公子把人找出來。”
手下不敢怠慢,明知道不可能有個結果,依然領命出發。
一步步踱回院子,腳步仿佛有千斤重,顏錦容負手看向天穹,眼眸微微赤紅,“她是殺手,比誰都惜命,怎麼可能會自焚?”
顏錦容酌了一杯烈酒,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口,一杯又一杯,卻難解千愁。
趙禦掛劍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功成的釋然,“世子,屬下聽說……”
“聽說北千尋歸還了兵符,對麼?”顏錦容淡淡道,抬手指了一下桌上,“你驗驗,這兵符是不是真的。”
兵符被裝在一個解毒的檀木盒子裏,看不出什麼異樣,趙禦一愣,臉上浮起一絲畏懼,“屬下認得出來,這正是丟失的兵符。”
“噢?你拿起來驗驗,底下的印字,不驗又怎麼會知道真假?”
顏錦容修長的手指撫著杯盞,渾身氣息清寒,凜懾逼人。
趙禦臉上的恐懼愈深,帶著猶豫,手慢慢伸向兵符,顫抖著,在快要觸碰到之際猛地縮回。
他跪下,“屬下知錯,請,請世子饒命。
顏錦容攥緊了杯盞,眸中怒意洶湧,忽然將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趙禦,你隨我八年,我何曾有虧待你的地方?可沒想到你居然狼子野心,連主人也肯算計。”
趙禦心驚膽戰,“求世子讓屬下將功贖罪,屬下以為,世子是要和沈小姐聯姻的,屬下對不住的,也隻是北姑娘,世子……”
果然是……
沈紫芊這樣的嬌弱美人,卻不想心思這般深沉。
那日北千尋渾身是傷,質問他為何狠決,他本還有一絲疑惑,原是這二人用他的兵符,調動護衛軍去索她的命……
他還記得她受傷哀涼的眼神,仿佛被遺棄的小貓小狗,心頭不由得一緊。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莫不是不知,一仆不可侍二主,而你不但叛主,還毒死了我身邊重要的人,留不得你!”
話音才落,便抽出了桌邊的劍,雪光一爍,從趙禦喉嚨掠過,血流汩汩,趙禦身軀倒下,隻有一雙眼睛還睜著,帶著無盡的憾恨。
“拖出去吧。”
顏錦容緩緩擦拭染血的劍,吩咐道,深眸浮起一絲悵茫。
忠誠的,不忠誠的,都不在了。
三天三夜,搜索範圍擴展到周邊城郡,沒有一絲音訊。
顏錦容站在王府的水榭樓台上,望著遠處山巒之間的那一條小道,許多次她執行任務回來,都經過那兒。
這條路比其他路途遠一些,以往他不解,而如今他終是明白了。
她不過是想早早看他一眼,因他經常在樓台看舞聽戲。
樓台上的戲已經唱完,顏錦容撚著手中的折扇,失了神,眼眸晦暗不明。
饒是如此,她的溘然長逝,又改變得了什麼?
鎮南王府擁沿江十大州,南部三大州的土地,算是一個可以和大梁抗衡的國度,若他得不到,有負此生鴻圖,若他保不住,他日地下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一些人該死,他恨不得立刻手刃,可是了斷這一樁恩怨之後,他又能如何?
顏錦容嘴角勾起一抹極致的嘲諷,將手中的酒灑在樓台下的池潭中,“你從來都知我的卑鄙,對麼?所以,你會體諒我,嗯?”
他不是什麼君子,不是什麼善類,一個殺手的死,又如何能改變一切?
隻是從此以後,所有人都察覺到,世子變了,好飲烈酒,徹夜長醉,總是站在水榭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有時一站就是一天,直到黃昏,滿眼失落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