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瀾眉目間微微一凝,忽然恢複往日淡然。
長兄這一句話,似乎將他著意收斂的溫和再度點燃,隻在瞬息之間,他就做回了清雅端方的襄王殿下。
“塵埃落定之事,殿下何必再問。”
明燎輕揚眼眸,又索然無味地移開視線。
兩人這一番話裏似乎暗含許多秘密,但他們既不遮掩,也無擔憂,仿佛這些大不尋常的故事已是昨日清風,驚不起一絲波瀾。
他們不會因此改變,更不會因此動搖。
所以,無論聽到什麼,終不過是一縷閑言,甚至算不上感慨,難以落到二人心間。
時至今日,曾經深刻又壯烈的過往,也隻換得一句塵埃落定。
終局未定,然而大勢已成。
明瀾低聲道:“臣隻是好奇,好奇殿下為何如此。”
明燎挑眉:“二弟何意?”
“三弟處境艱難,卻難得心性柔軟。含光未耀,靜水流深,何不任他獨善其身,於人於己,皆不必長懷顧忌,也免得……”
他搖了搖頭,眼角漫起的浮光似有幾分遺憾:“免得舊事重演。”
明燎散漫地放逐目光,環視著看不到盡頭的宮廊。
片刻之後,太子殿下輕笑出聲:“舊事?他不是你,也不是瑾之。陛下不必多費心思。至於孤……二弟以為,孤應當顧忌什麼?”
他不再觀察身邊之人,仿佛有意回避。
但他的至親手足最為清楚,這個似乎該有指責與斥恨的問題,隻是因緣際會,來得恰到好處。
明燎所言並非明昭,但他對襄王的答案並不關注。
所以,襄王殿下也不會假情假意地給出回答。
無言之事,從不該訴諸於口。對他們二人來說尤其如此,所謂答案,他們本就不會索求。
明瀾輕歎:“臣所指並非殿下。”
停了幾息,他竟毫無保留地讚了一句:“太子殿下一向堅定,無論三弟作何選擇,您不會失望,更不會傷懷。”
這二人最是明白,明燎的所作所為,隻是身為長兄、身為太子的理所應當,至於明昭以後的路,明燎是當真毫不在乎。
明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二弟素來心懷大誌,賀將軍一身鋼筋鐵骨,無論麵前陰謀幾許,你們都不會輕易上鉤。”
“是。”明瀾聽出他的深意,卻坦坦蕩蕩地一頷首,“臣與賀將軍,本心無移。”
兩人對視一眼,如出一轍的深眸之中風雲動蕩。
唯獨在此時,他們像極了兄弟。
明燎道:“既然如此,二弟又在顧忌什麼?”
“三弟忠懇謙遜,何必對他如此殘忍。”明瀾側身低語,如同感慨一般,“他這樣的人,記了您的情,就不會輕易忘卻。”
一貫溫雅的襄王殿下似是無奈一般:“何必逼他在層出不窮的算計中,懷疑您,懷疑陛下,更——懷疑自己。”
明燎低嗤:“你看輕了他。”
稍停半刻,明燎又笑了笑:“孤料二弟不會看錯人,何必在此裝模作樣。”
仿佛心生無邊驚訝,他故意挑起眉梢:“惟有在孤麵前,你不必掩飾本性,二弟今日言不由衷,莫非甘心放棄最後之閑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