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燎的目光重歸冰冷:“薑雲。”
然而薑雲隻歎了歎,卻並沒有收攬之意。
已經挑破真相,她索性不去遮掩。倘若明燎決心追究,那她今日之錯處數不勝數,便也不忌再多一件。
“若此事與賀將軍無關,則證明七年前那段經曆,已然不在殿下掌握之中。陛下有些出人意料的線索,這其中的分量令人深思,不得不防。”
薑雲眉眼沉沉,仿佛凝就霜雪,卻也流露著清清淡淡的柔色:“賀將軍忠肝義膽,薑雲受他庇佑,沒有資格去懷疑他。可是殿下,您可曾懷疑過成越?”
一瞬鋒芒已然斂去,明燎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也不知究竟是公是私、為人為己,薑雲竟然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殿下,您每每有如是之問,或為告誡,或為彈壓,總之,都不是為尋找答案。”
她深深歎著:“薑雲之意,殿下豈會不知。”
明燎意味不明地揚起眉梢:“你今日,膽子大了許多。”
薑雲似歎似笑地抬起頭。分明掌心冷汗涔涔,麵上卻始終沉靜無波。
“殿下往往要我直言,而自己卻遮遮掩掩。您倒不妨說,薑雲今日脾氣大了,不再唯唯諾諾,竟然不顧上下尊卑,與您爭起口舌之氣。”
明燎淡淡掃她一眼:“看來太子妃懷恨已久。”
“薑雲不敢。”
她不知如何回應他的挑釁,畢竟,薑雲早已看透明燎的意圖。
明燎習慣以淩厲的言辭逼她知難而退,太子殿下世事洞察,心如明鏡,他隻是不想聽而已,哪裏有疑問可言。
片刻之後,薑雲手心攥得更緊,指尖幾乎勾破掌紋。
她慢慢地移開目光,將注意轉回茶盞,轉回眼前方寸。
“殿下。”這一聲輕喚仿佛沉寂的風,再聽不出一絲波瀾,“殿下,成越不能欺瞞陛下,但也不願傷害您。”
一雙明眸看遍世事,薑雲平靜地看著明燎,似感慨,也似勸慰:“朝堂黑白,從來不需要證據。比如薑家,比如南家……還有賀家。”
明燎忽而輕笑:“的確,舞弊案沒有證據。”
“謝遲筠的供詞,也稱不上實證。”他散漫地笑了笑,“而賀家的罪,更與舞弊案無關。”
針鋒相對不知多久,寢殿之中寂靜如冰。而薑雲這一句話,卻不知挑起哪一跟弦,竟讓明燎恢複往日之姿,慵懶隨意地支著額,意味深長地看向她。
“太子妃可是想問,倘若孤與陛下錯判是非——”他故意將一句話拖得極長,長得令人心悸,“你想問,孤是否會後悔?”
明燎之言折轉回環,那一重未明之意,也自然而然地躍入薑雲心底。
她歎了歎:“是。”
他的言外之意,她怎麼會不懂。
明燎低嗤:“四年前邊關動蕩,太子妃可知,大雍與北狄一戰之中,真正的主帥是誰?”
薑雲凝眉不語,久久才答:“是殿下。”
彼時,風雲激蕩,年逾八十的老將軍石硯山親自掛帥,將將及冠的少年英雄,在烏峽要地一戰成名。
薑雲的答案令人瞠目,明燎卻饒有興趣地問道:“此言可有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