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母顯然也察覺到寧木子的情緒變化,知道自己又引開了個不該提起的話題,趕緊換言道,“木子,你要是一個人忙不過來,需要人搭把手照顧,隻管告訴娘一聲,娘能幫到你的話,一定會幫……”
“不必了。”寧木子拒絕盧母的好意,轉而問道,“爹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盧母苦笑。
盧老三已經病的不成樣子了,盧母把上次寧木子給她的銀子留了下來,準備留著給盧老三打口棺材,等以後了用得到。
“還用錢嗎?”寧木子說著,就又從荷包裏拿出了幾塊碎銀子,作勢要塞給盧母。
“不用了,我不能拿你的錢。”盧母推推手趕緊拒絕,死活都不肯收下。
現在盧延變成這樣,還不知以後寧木子的日子該怎麼過才好,她不能老是要寧木子的錢。
推辭了半天盧母也不願意收下,寧木子最後也隻好又裝了回去。
問完了基本病情,母女兩人也再無話可說。
盧母最先坐不下去,起身告辭道,“木子,我先走了,你爹還在家躺著呢,燕花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寧木子也懶得再留她,起身將盧母送出了門。
回屋裏,寧木子把澡盆裏的水拖出去倒了,困的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
後半夜,寧木子又醒了過來。
她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夜裏都得醒過來一次,確認盧延還在身邊保持平穩的呼吸躺著,才能安心的合上眼。
盯著盧延瞧了一會兒,寧木子正要閉上眼,就見盧延額頭肉眼可見的冒出了汗珠,就連鼻尖和下巴也沁出了汗。
寧木子略一皺眉,正要下床拿布巾給盧延擦汗,就見他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囁嚅什麼。
寧木子趕緊趴下去,將耳朵湊在盧延唇邊,仔細聽著,無奈盧延聲音太小又實在含糊,寧木子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不過這倒說明了一件事,盧延有醒過來的可能,並不是像寧木子想象的那樣遙遙無期。
夢中的盧延不知在經曆怎樣的恐懼,寧木子幫不到他,隻能將兩人的手十指糾纏在一起。
掌心交疊,以此給夢中的盧延帶來力量。
此時的盧延正在做著一場可怕的夢,夢中收養他這麼多年的義父戰死在了沙場。
南國重文輕武,能打仗的武將尤為缺少,盧延的義父就是上一代的常勝將軍,最後收養了他,將自己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盧延。
敵軍壓迫,年邁的老將軍帶著年幼的盧延上了戰場。
這場戰役,老將軍算是在以命相搏,最後真的在戰場上喪了命。
曾經威武的老將軍,身中數刀,送到軍醫麵前的時候,渾身的血都快流幹了。
老將軍握住盧延的手,臨別之際氣若遊絲,渾濁的眼裏盈滿淚水,“孩子,你得為了咱們南國,戰鬥到底……”
說完這話,老將軍連給盧延反應後悔的機會都沒,直接眼睛一閉咽了氣。
年幼的盧延還沒來得及哭泣,就被裹上鎧甲送上了戰場。
年幼的將軍,手下士兵自然不服氣。
戰場上的情況緊急,哪裏有時間等著年幼的盧延來立威?
那場戰役中,除了老將軍最為得力的幾個手下想幫,盧延幾乎是孤身奮戰。
對麵的敵將舉著長槍,矛頭直指盧延笑的肆意,“哪裏來的小毛孩?你們南國是後繼無人了嗎,找這麼個小孩來送死,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小盧延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靜,聲音清脆又堅定,“就是你殺了我義父?”
“義父,你是說付老頭?”敵將哈哈大笑一番,眼神輕蔑而又自大,“那個糟老頭,這麼多年,早該死了!”
盧延眼中燃起恨意,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衝上去咬上對方的脖子!
對方看見他一臉凶狠,笑的更加狂妄,“小孩,看什麼看?今日你們父子兩個,都要死在爺爺手上!”
那人嘴角還保持著笑意,脖子間一涼,剩下的話都被割斷在氣管裏,迸出的血濺了盧延一臉。
盧延抹了把臉,看著手中的紅色血痕,終於綻開了個肆意的笑。
一舉殺死敵將,南國士氣高漲,連著收回了兩處失地,年幼的盧延一戰成名,成為南國最為年輕的少將軍,從此再無一人敢小瞧。
此後,盧延節節勝利,立下了常勝將軍的名號。
而他脖頸間那道猙獰恐怖的疤,正是一次戰爭中九死一生,留下來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