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1 / 3)

聽了她的問題, 婁一琪慢慢地放下了雙手,臉上縱橫交錯的淩亂淚痕全都露了出來,精致的妝容也花了。

她眼神不知道落在哪裏, 嘴唇顫動了好久, 才緩緩地說出一個字:“恨……”

一個字好像將她二十一年未曾痊愈的創傷給戳破了, 婁一琪封堵在心底的怨恨如暴虐的洪水, 瞬間洶湧衝出:“我恨!我恨她!是的, 我恨她!”

她驀地情緒,厲聲尖叫,裴星遙立刻從副駕回過身來,手指微動, 不知道捏了什麼。但杜晚晚知道,隻要有一個不對, 他不用叫停車, 就能打暈婁一琪。

不行, 等我命令。杜晚晚給了他一個眼神,繼續用那仿佛事不關己的溫柔神色, 靜靜地看著婁一琪。

“她怎麼能這樣對我?”婁一琪厲聲控訴著, 眼淚一串串地掉下來。“她怎麼能花言巧語將我從藝術團辭職之後, 又拋下我?不是說好了要給我大製作電影的女主角嗎?我等了她那麼久!我還去找過她!她竟然裝作不認識我!”

“我那年20歲,女人最好的年華,女人最好看的20歲呀!《烽火》的女主角本來應該是我的!那個三金影後獎杯本來應該是我的!可那時候我隻能在出租房裏酗酒!隻能喝酒喝到胃出血,在病房裏看電視上報道《烽火》的八卦!我整整兩年沒有辦法恢複健康,沒有辦法工作!兩年!”

“兩年之後, 什麼都變了!我的影後之夢從青雲路變成了荊棘叢生!為了進娛樂圈,我隻能從群演開始,隻能從演屍體開始!足足過了兩年, 我才拿到一個小成本電視劇的女主!那之後又過了好多年,我才能進電影圈,又過了好多年,我才能演電影女主角,才能拿到電影類獎項!”

“到現在!”婁一琪的眼神突然凝聚,看向杜晚晚,眼中盡是瘋狂的怨恨。

裴星遙心頭一緊,杜晚晚再次用餘光給了他一個“不許動”的暗示,而後看向婁一琪。

她沒有說一個字,目光愛憐而溫柔,簡直就是個最盡職盡責的聽眾。

“……二十一年了!”婁一琪的話沒有被打斷,她繼續大哭著控訴,“二十一年!我人生中最好的二十一年!就用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上了!我本來可以是電影圈的紫微星,我本來可以是最年輕的三金影後,我本來可以一進圈就是人人捧著的大明星!就因為她玩我,捉弄我,忘記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都是她害得我現在被人叫老糊咖!對演員來說,一個好角色多重要啊!那是能決定命運的東西呀!就這樣被她毀了!”

她哭得眼淚橫流,滿臉都是憤怒的紅色,吼得聲嘶力竭:“你說!你評評理!難道我不應該恨她嗎?我不該嗎!”

杜晚晚沒有回答該不該這個問題,隻和藹地問道:“你這麼恨她,怎麼不說出來呢?怎麼不報複她?”

“我不敢呀!我一個小老百姓,我怎麼敢得罪她?以後還想不想混了?她可是潤嘉投資的大小姐,是潤嘉文娛集團的總裁,就算她死了,她還有親爸,她親爸死了她還有個心狠手辣的女……”

婁一琪脫口而出一長串話,又猛地止住,驚恐地睜大眼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將剛剛那串話吞回去,更想扇自己一記耳光。

她在誰的麵前?又說了什麼鬼話!她是不想混下去了嗎?

這個看著病病殃殃的年輕女子,是潤嘉投資集團的董事長,是潤嘉文娛的總裁!是九千億豪門的掌權人!想想剛剛她在gm慈善晚宴上做了什麼!她花了15億讓她享受到了一線天後都得不到待遇,當然也能毫不猶豫地封殺她,讓她二十年的努力付諸流水,讓她剛剛得到的熱度、榮耀和羨慕嫉妒,當場就變成全網嘲笑,整個圈子人人都能踐踏!

她怎麼能在杜清嘉的女兒麵前,怒罵杜清嘉,說什麼她恨杜清嘉!

豪車裏的空間夠寬嗎?她要為了道歉,給大小姐跪下嗎?

婁一琪慌亂得不知所措,整個人都快魂魄離體了,就在這時候,杜晚晚又溫溫和和地問了她一句:“所以,你沒有報複過她?”

“我……我沒有。”婁一琪這下連淚水都不敢流了,渾身都在哆嗦,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句子,“杜總,我……我真的沒有,我不敢的……我指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如果我報複過杜清……杜女士,我就……”

“不用發誓,我相信你。”杜晚晚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樣地溫和。

婁一琪的臉色,卻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輕鬆半分,甚至更加白了。她張張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杜晚晚便幫她將話說了出來:“但是,你把事情告訴別人了,對嗎?”

壓抑二十年的恨意沒有叫她瘋狂,摸爬滾打二十年沒有叫她認輸,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叫婁一琪瞬間崩潰。

“我……我不是故意的!”婁一琪又一次大哭起來,她雙手捂住臉,不敢再看對麵女子的臉色,不住地申辯著。“我隻是……我隻是太需要這樣東西了!我太需要這個符咒了!沒有它,我怎麼在娛樂圈繼續混呀?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隻是告訴她而已,我沒有想報複她的……”

“她是誰?”

“杜……”

“不,我問的是另一個她。”杜晚晚的聲音依舊溫和,隻是這溫和裏卻透出一絲銳利的殺意。

婁一琪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似乎想說不知道,可在那如有實質的殺意前,她沒有勇氣說謊:“她……她當時沒有說名字,但……但是我知道她,有次我跟杜……杜女士在咖啡廳談話的時候,杜女士先走了,我落下東西又回來了,聽到咖啡廳的人議論說,‘夏淳真是什麼都要學杜清嘉,昨天杜清嘉才背了那個包,她今天就跟著背了一個。’我順著她們議論的看去,就,就把她記住了。後來她來出租房找我,以為我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其實我酒量好著呢,我沒有完全醉,我認出她了!”

夏淳……杜晚晚將這個名字深深地記在腦子裏,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她暫時將這事壓下,追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說……說了我跟杜女士的事。”婁一琪躲閃著她的目光,不住地為自己申辯。“我當時喝了酒!當天又有《烽火》的報道,我氣壞了,就……一時沒有忍住……”

她小心地看著杜晚晚的臉色,可是杜晚晚臉上都是溫和的笑意,她根本看不出底下的喜怒。沒辦法,婁一琪隻能安慰自己,反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如果遮遮掩掩,可能會把事情弄的更糟。

那句話說什麼來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等杜晚晚追問,她就繼續了下去:“她一開門就說,‘你好可憐,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的情緒就一下子爆發了。你知道嗎?當時明明杜女士帶我去見過導演,也見過潤嘉文娛的人,我離簽約女主角就差一張合約了,我試鏡過的!可是……可是沒有一個人記得我,我去潤嘉文娛,前台竟然問我是誰!我知道這不尋常,我嚇壞了!”

杜晚晚緩緩地問:“嚇壞了?為什麼?”

婁一琪將她的疑惑理解為豪門不懂老百姓的難處,苦笑著解釋說:“還能為什麼?因為我被封殺了呀!”

“封殺?”

“對啊。”婁一琪說,“之前我見到他們,他們還客客氣氣地叫我‘婁小姐’呢,才幾天,他們就全都不認識我了。人的記憶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呢?肯定是杜……杜女士……對他們下令,要他們假裝沒有我這個人,所以他們都對我視而不見。我真的嚇壞了,我隻是個普通出身的小老百姓,什麼豪門啊,資本啊,對我來說就像是電視劇裏的情節,我根本沒有想過現實裏就有,更沒有想過我會親身經曆。我那時候就知道,我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能亂說一個字,否則杜女士生氣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踏進娛樂圈了。所……所以,你看,到現在二十一年了,我一直安分守己,沒有對其他人泄露一個字,除……除了……”

“夏淳,夏淳我也不是故意的。”婁一琪本能地辯解著,知道自己要一鼓作氣,就迅速地說,“我當時真的喝了酒,腦子不清楚,而且,而且我知道她也是豪門的人!她能什麼都跟杜女士學,說明她也是個頂級豪門的人,她還說什麼都知道了,我就,就把我跟杜女士之間的事情都告訴她了。我隻說了杜女士給我的事,隻說了《烽火》的女主角本來應該是我的,其餘的事,我都不知道,當然什麼都沒有說。”

杜晚晚沒有直接戳破她的話,隻問道:“然後呢?你用什麼跟她換了什麼東西?”

婁一琪眼中湧上一陣絕望,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簡直比她母親還要可怕一萬倍。她無所遁形,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從背靠座位的姿勢,變成了縮在車門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