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喜踏著漸漸展露的晨曦走向演武場,手裏拿著的是一根緋紅長鞭。

其實這根鞭子才是她用順手的。

遠遠聽到哼哈聲,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悄悄躲在後麵探出小腦袋偷-窺。

當看到好些府兵臉上都帶著一個大大的巴掌印時,她滿意點頭。

這些大男人都是一根筋,一根筋最不容易說通,好在本來也沒打算說通他們。

那些話他們聽進去是好事,進不去也沒事,讓嬸嬸們知道就行。

主子教,不聽,行,那就讓你媳婦兒教你。

讓他們砸楊家是為了宣泄這他們這十年來的鬱氣,可不是讓他們膨脹。

這樣就正好。

餘歡喜心滿意足站直身子,誰知餘光一撇右側站了個人影,抬眼定神去看,竟是餘舊宴。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十三四的少年,哪怕日後心機深沉讓人聞之色變,現在還是藏不住心思的。

見餘歡喜發現自己,他當即彎身見禮,“姑娘好。”

聲音挺平靜的,就是忍笑忍得有點明顯。

餘歡喜淡定應了聲,直接抬腳往演武場走。

這種小場麵她壓根就不在意,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餘舊宴看著她沉穩前行的背影,笑了。

一群人大老爺們扭捏地跟餘歡喜見禮,尤其是臉上有巴掌印的,脖子上有抓痕的,恨不得把頭塞進衣服裏。

“你們接著練吧。”

餘歡喜沒有再刺他們可憐的自尊心,又往前走了一段,這邊是餘冬他們在用。

倒不是兩邊人非要分開,其實餘歡喜也很想和府兵們練練,但他們是在太恭敬,也下不了真功夫。餘冬他們就不一樣了,從祖地跟上來的,更是從小打到大的。

餘歡喜手中紅鞭一揚,戰意十足。

“餘冬,來!”

餘冬的回應是直接提木倉快步衝了過來,餘歡喜笑著迎了上去。

…………

酣暢淋漓地打了一架,餘歡喜滿臉熱汗往自己小院走,走到一半忽然改了道,往餘疆的院子去了。

打開院門徑直走進裏屋,裏麵幾乎沒什麼東西了,但牆上還掛著東西,除了曾經的佩劍,還有一件玄色重甲。

十年過去,甲片依舊亮麗如新泛著冰冷嗜血的冷光,餘歡喜仰頭看著這件巨大的玄甲,耳邊似乎聽到了陣陣馬蹄和將士們勇往無前廝殺聲。

它真大。

祖父穿上它的時候,一定更像個巨人。

餘疆走時餘歡喜才將將五歲,剛開始記事。

對小小的她而言,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餘疆,就是巨人。

看到餘疆就脖子酸,因為要仰頭。

可祖父把自己駕到脖子上的時候,就是最開心的時刻。

因為看得好遠,和全新的世界無異。

她一直看著這件玄甲,仰頭看了好久。

…………

一出門就看到了正在院中打掃落葉的餘守山。

這次餘守山倒不是特意找來的,他隻是恰好經過這,見院門屋門都開著,想著姑娘在裏麵,本不想打擾,隻是瞧著院裏的落葉又積了一層,就順便進來掃院子了。

“叔。”

“我能問你個事麼?”

餘歡喜走到他麵前站定。

“什麼事?”餘守山停下手裏的動作。

“你們……怎麼從來沒教過我兵法呢?”

餘歡喜小時候除了練武,要學的東西很多,但沒有兵法這一項。

“為什麼要學兵法?”

“姑娘你又不用上戰場。”

餘歡喜:“因為我是女兒,所以從未想過在我身上恢複餘家軍的榮耀?”

餘守山守在這裏十年,確實一直忘不掉過去,舍不得將軍們,舍不得那些兄弟。

可他從未想過逼著姑娘上戰場。

“姑娘。”餘守山覺得她好像進了一個死胡同,正色道:“這些話對家眷而言,可能有些無情。但事實就是,可能需要為國盡忠馬革裹屍,是每個將士踏上戰場那一刻就做好的心理準備。”

馬革裹屍,對家人來說是悲痛,對將士自己而言,是最後的盡忠。

他眼眶漸潤,“我相信,他們閉眼的那一刻,絕對沒有半分後悔,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

“餘家軍的榮耀,已經用鮮血捍衛了,誰也奪不走。”

“也不用誰恢複。”

說到這,他快速眨眼幾次將思念之情逼回去,又笑道:“榮耀不需要恢複,它就在史書裏一筆一劃記著,誰都不會忘。而且這仇人是敵國,後來也被消滅了,仇人都沒了,你去戰場幹嘛呀?”

餘歡喜:“……”

是哈,那幾個小國都沒了。

“再有姑娘你自小就愛美愛俏愛臭美的,一看就不是上戰場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