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承認了？
餘歡喜不解地看著他, 此時門窗皆閉，屋外的豔陽也被隔絕開來，聞人間半張臉隱於陰影中, 鳳眸更添墨色, 垂眸看人時, 讓人莫名心神一栗。
“為什麼？”
她的聲音滿是不解。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感動, 隻會生氣。”
“外麵那些謠言對我而言, 不痛不癢。”
從聞人間高調登門那一刻餘歡喜就知道後麵的日子平靜不了, 更別提後麵的楊家和平王府的花宴。
她又不是養在深閨的柔弱女孩兒，早已見過風雨, 旁人如何想如何說從不在意。
想要這種方法來逼自己就範實在過於天真。
“既然不痛不癢，那你現在生什麼氣？”
一夜沒睡讓他的聲音變得更為低沉, 此時更添了三分喑啞，他驀地一聲冷笑，“謠言是為我傳的，又不是為你傳的。”
餘歡喜瞪大眼, 緩緩挑眉：？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很忙，也許還會出京，我可不想我在路上就聽到那些小崽子向你提親的消息。”
“我在加重我自己的籌碼而已。”
提、提親？
誰來提親？
餘歡喜一頭霧水。
聞人間微微俯身，許是一夜未睡，許是情緒激動，讓他雙眼微紅。
“你知道麼, 昨晚好幾個兔崽子為你挨了打。”
昨天聽聞人律說完平王府所見所聞後就覺不對，女孩兒也就罷了，上輩子就很多姑娘喜歡她。
但是，幕強，男兒更甚。
果然, 讓暗衛隨手查了幾家，其中竟然還包括自己的堂弟。
好幾個人為自己挨了打？
餘歡喜三分恍惚七分震驚，須彌後全部歸於冷笑，“關我屁事。”
又不是我讓他們跟家裏鬧的！
“我當然知道與你無關。”
“我也沒有跟你生氣。”
聞人間下顎微揚，又是一聲冷笑，“現在你又不是我的妻，我沒資格生氣，但我還不能跟兔崽子置氣了？”
“你的決定不會因為謠言而產生任何改變。”
“既然不痛不癢，我為我自己傳點兒謠言，怎麼了？”
餘歡喜：“…………”
她懵了，她真的有點懵了。
她被聞人間這破罐破摔還理直氣壯的怨婦樣給驚呆了，啞然了好半晌才道：“……你這樣真的讓我覺得很幼稚。。”
“這種小事，你居然讓為你出生入死的暗衛去趴別人的牆頭？”
餘歡喜實在無法理解他這樣的行為，那些兒郎怎麼想她完全不在意的，打死也不關我的事。
“這不是小事。”聞人間非常嚴肅地糾正道：“事關將來是否有主母，這是我的終身大事，哪裏小了？”
餘歡喜：“…………”
她抿唇仰頭看了聞人間半天，眼底情緒格外複雜。
“崩塌了。”
“聞人藏鶴，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徹底塌了，真的。”
雖然他每次禦駕親征就是脫了韁的野馬，每次微服出巡都去深山老林回來都跟難民似得瘦得肋骨清晰可見，甚至還挺煩他過於勤政，但在餘歡喜心裏，他無愧‘明君’二字，是真正的風光霽月。
但是現在真的，都快不認識霽月二字了。
對此，聞人間微微一笑，甚至還有點自得。
“婦唱夫隨，挺好。”
餘歡喜：“…………”
是在嘲我先塌吧？
是吧是吧？？？
餘歡喜咬著一口小銀牙，但是眼前這個破罐破摔的聞人間讓她有點不知該如何下手，莫名還有點兒怕他。
看了他好一會兒，冷眉斥他：“幹正事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
說完就轉身往裏走，背影依舊氣勢驚人，就是小步伐邁得有點兒快，青絲發揚。
聞人間依舊站在門前，看著她走過兩側書架，看著她踏上樓梯，看著她踏上二樓徑直向左轉，薄唇輕啟。
“錯了，在右邊。”
餘歡喜動作一停，回身瞪了他一眼，轉身向右，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聞人間還是安靜看著，審了一夜的案子還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們氣，讓他的情緒始終處在一個非常低的閾值裏，卻又不得不強壓。
如今眼尾終於緩緩上揚，心中鬱氣不知何時散了個幹幹淨淨。
他一聲低笑，長腿一邁，跟了上去。
…………
餘歡喜真的有點慌，這樣的聞人間太不正常了，心裏祈禱，讓他趕緊回歸自己熟悉的那個他吧。
好在祈禱好像生效了，跟上來再度出現在她麵前的聞人間眉眼清玉，一身朗月，不見剛才的抽風。
聞人間好似沒發現餘歡喜平靜麵容下的警惕，他站在巨大的書架前，高大的身軀讓他手一探就從最高處拿了兩本小冊子下來，回身坐到餘歡喜的對麵，將其中一本遞給她。
“這本是楊家關於事關兵部的，你最熟悉。”
“其他的我來。”
待她接過後，就垂眸鋪紙研磨，儀態端方，靜目怡然。
餘歡喜仔細瞅了又瞅，確定他是真的正常了，終於放下心，翻開小冊開始做正事。
【永元三年三月二十九，兵部放上等甲一萬三千套，楊家未歸舊甲。】
永元三年。
餘歡喜認真回想，那會兒正值吹沙關戰役，打仗的關頭楊家上奏，那就是兵甲確實不能再用，兵部放的是上等甲，楊家換的也是上等甲。
上等甲哪怕碎成了殘片它也是有大用的，都是上好鐵片，完全可以再重鍛使用。
一萬三千套的破舊上等甲，餘歡喜很快估算出價值，手一抬聞人間就把蘸好墨的狼毫放在她的手裏，她也沒發現，低頭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