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喜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掩袖一頓咳,阿朱送上手帕,聞人間也將新茶放到她的手邊, 聞人少卿更是直接站了起來。
她接過阿朱遞來的手帕, 緩過來後也不看任何人, 徑直起筷, 沉默用膳。
視線專注菜肴之間, 用膳速度略快了幾分, 時不時還拿一旁本已忘記的桃花醉喝,喝得有些急不似先前的珍惜, 落杯時,杯中酒釀隻剩小半覆底。
聞人間垂眸將這一切收入眼底, 抿了抿唇,沒再出聲,也沉默用膳。
他們安靜了,隻可憐聞人少卿的少男心, 他看不出此刻的氣氛安靜到有些過頭了,真以為她不吃江團,又看到她雙頰再飛嫣紅,不知這是酒意還是因為身側之人,心中一陣酸苦,草草用了幾筷就借口有事匆匆起身告辭了。
餘歡喜和聞人間沒什麼動靜, 就阿朱呆了呆,下意識道:“姑娘,他不打算付錢啊?”
這沒見過追求姑娘還順帶蹭飯的?
餘歡喜敷衍她,“沒事,我有錢, 你快些吃。”
常年陪伴的默契讓她敏銳察覺到姑娘接下來可能有事要做,她也顧不得那個吃白飯的了,迅速將自己肚子填飽。
果然她一落筷,餘歡喜聞人間也跟著放下筷子,餘歡喜直接道:“你先去別地玩玩。”
阿朱瞅了一眼聞人間。
“好。”
她起身出了雅座,也沒走遠,就在樓梯處找了個角落蹲著,這個距離,聽不到裏麵在說什麼,但若是有大動靜自己肯定聽得見。
小二看見了,也不多問,隻送了椅子和茶過來,阿朱深感體貼。
姑娘真說對了,這饕餮樓除了貴沒有任何問題。
她一走,雅座內的氛圍更是安靜到膠著,餘歡喜垂眸再為自己添上新酒,酒釀落入杯中的同時,聞人間的聲音響起,“真要醉了。”
餘歡喜倒酒的動作一頓,隨即繼續倒滿杯,放下酒壺後又舉杯喝了半杯才側頭看向聞人間,粉麵桃腮更甚,翦水秋瞳似也跟著朦朧起來,但聞人間看得分明,朦朧水霧下,是一顆更加抗拒的心,甚至帶著不耐。
“我沒有監視你。”
聞人間搶在她之前開口。
他端坐,眉眼清雋,微微垂眸,饕餮樓的燭光掩印下,素來冷硬的眉宇間亦生了幾分暖意。
“我確實監視了其他幾個人,但這些人中並不包括聞人少卿,今日是偶然。”
因為曾經‘小叔子’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會享他的殷勤討好。
他說對了。
自己確實隻是帶著打趣甚至獵奇的心態答應了聞人少卿的拚桌,但也僅限於此。
好歹是曾經的小叔子,過於刺激了,老婆子整不來這些。
她點頭,神情沒有更改,“所以你今日過來是為何事?”
“你還不知道這一下午發生了什麼事嗎?”聞人間忽地展顏,聲音帶笑,“因著你送出去的那十多份回禮,現下別說京城附近的良田了,怕是京郊外的荒田也跟著溢價了。”
餘歡喜:?
聞人間又解釋了幾句,她總算弄清楚事情始末。
餘歡喜:“……”
她點明白那些律法隻是為了讓姑娘們有個保障,終有出嫁時,未來之事誰也說不清,她本來還覺得可能有人來罵自己咒她姑娘良緣不順的,誰知這些貴族們行動力這麼迅速。
不止送出去的,其他人也跟著開始購買了。
她笑了笑,語氣淡淡,“果然財帛動人心。”
這其中固然有真疼閨女的,但更多的,肯定還是在於‘歸娘家’那三個字。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久居高位的聞人間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怎麼?”
“難道正好有和離的看到這個,鬧到了京兆尹,身份貴重他不好處理,鬧到你那去了?”
餘歡喜做出猜測。
“未曾。”聞人間搖頭,神色漠然,“這種有律可循的事他若是鬧到我這來,這京兆尹也別當了。”
看著輕飄飄說出這句話的聞人間,餘歡喜有點酸了。
是自己想當然了。
當初大理寺和刑部敢把不想處理的事鬧到自個跟前,也是因為自己皇後。
監國皇後也是女人。
他們輕視,他們想看笑話。
但沒人敢把這些烏七八糟的事鬧到聞人間麵前,敢鬧到他麵前,官帽也別想要了。
“那你是為何過來?”
其實這還隻是個簡單的設想,並沒有深思熟慮過,他沒想過現在就拿出來說。
但不得不說。
因為不說,以後肯定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她會走得遠遠的,去到一個自己到不了的地方。
這種事情不能發生。
他斟酌幾息,腦海思緒轉得飛快,很快擬定大概,斟酌道:“我想拜托你將完善好的大周律默一本給我。”
“這個你比我記得更清楚。”
事實上,也隻有餘歡喜把它完整背下來了,當初為了收拾六部,她對自己也是非常狠心了。
餘歡喜不解,“這件事並不著急?”
是,現在大周的律法尚未完善,還在沿用舊朝舊律,但大事大方向都已經商討好了,剩下的那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祭祀穿戴,該用黃衣還是玄裳,上到皇上下到妃嬪,禮部可以為了這些事吵一整天不帶停的,中間還有內務府的參與。
“急。”聞人間抬眸看向她,“我也是今日才發現,原來那麼多人不知律法,還是宗族舊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