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他們還是沒能馬上啟程回京城,因為這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 一點兒預兆都沒有的, 劈頭蓋腦地砸了個滿頭, 天地很快就被雨簾淹沒, 遛彎的行人尖叫著躲雨, 小攤販們也迅速收拾東西, 聞人間和餘歡喜也順勢站在了街旁店鋪的屋簷下。
暴雨來勢洶洶,砸在地上雨珠飛濺, 很快餘歡喜的裙擺就濕潤了一片,哪怕她已經貼著牆根站了。
聞人間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 同時側眸看向甲一。
這次甲一不用誰催促,已經做好奉獻錢袋的準備。他探身看著躲雨的這間鋪子,是個麵館,店麵不大, 隻擺了四張長桌,收拾得挺幹淨的,低聲道:“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餘姑娘進去坐坐?”
鞋麵都被濺濕了,餘歡喜沒有拒絕,點頭往裏走, 聞人間緊隨其後。
這用的是別人的銀子,而且隻是墊吧墊吧肚子,餘歡喜也不會張揚,她笑著婉拒了店家推的大肉麵,隻要了一碗打鹵麵, 聞人間正燙洗茶杯,等她說完頭也不抬道:“和她一樣,再給她多加個茶葉蛋。”
這話一出,餘歡喜就抬眼看向他。
她其實不愛吃茶葉蛋,平時也不會想,就是吃麵的時候總習慣加個茶葉蛋,也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後來就一直這樣了。
這天降暴雨晚霞驟散,店家甚至還沒來得及掌燈,隻匆匆在他們這桌點燃了一盞油燈護了燈罩,饒是如此,大風亦將燭火吹得搖曳擺動,聞人間的眉眼在燭影種有種異常的安靜,陰影時而渡上下顎,時而渡上挺拔眉峰。
將他的英俊擴大了好幾倍。
餘歡喜伸手摸了摸桌麵,不見半分油膩也沒汙塵之感,顯然店家打掃的很幹淨,放心將手肘抵在桌麵上,雙手支著下巴,直直看著聞人間。
這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沒想到看美男也是同理。
這種機會太少了,餘歡喜覺得不能錯過,要一次看個夠才行。
她的目光大膽而肆意,半點不遮掩,恨不得一雙招子都落在聞人間身上。
就連默默站在一旁一直垂首的甲一都感受了,下意識站得更遠了些。
聞人間一直鎮定如斯,無視她露骨的視線,慢條斯理洗完茶杯,又抬手倒茶,手袖上移,露出精瘦骨骼分明的手腕。
他將茶杯遞給餘歡喜,餘歡喜雙手接過,低頭抿了一口,茶葉普通,茶湯略澀,她也不在意,又喝了一口,語調輕鬆道:“你經常來這裏?”
她這會子心情很好,因為有有美男看!
“未曾來過,隻偶爾抽問。”聞人間搖頭,“我隻能盡量保證他們能吃飽。”
別的也抽不出精力了。
這個答案餘歡喜並不意外,如果連這件事都要細致周到親自過問,這不能表現他勤政,隻能說他無用,因為不會用人。
好在她原本也隻是用這個起個話頭,結果早有預料,她隨意附和了兩句,然後狀似無意道:“你下午為什麼生氣呀?”
聞言,聞人間抬眼看了她一眼,可能是視線昏暗,餘歡喜總覺得他的眸光裏夾雜了若有似無的幽怨,“……真不記得了?”
餘歡喜老實搖頭。
她都不知道該記得什麼。
聞人間舌尖抵了抵牙關,似笑非笑一聲冷哼,然後就繃著一張臉側頭看向窗外,就連輪廓分明的下顎都在訴說著主人的不渝。
餘歡喜:“……”
不說就不說,愛咋咋地吧。
這世上又不止你一個美男子。
………………
餘歡喜癟了癟嘴,也不說話了,低頭玩著茶杯,玩著玩著就欣賞起了自己的丹蔻,修長白嫩的指尖上是淡淡魏紫煙霞,調了好久才調出的顏色,好漂亮的,想多留幾天,思緒已經飄到衣櫃的其他紫色裙子,要搭怎樣的配飾去了。
明明是自己親口說的,如今卻渾然不記得了。
你嘴裏說出來的話,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聞人間是真的氣,但氣惱不過數息他就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追求者。
既是求人,自然要先付出的。
我忍。
他把這件事記到了小本本上,等著秋後算賬的。
將沉鬱的情緒強壓下去,誰知勉強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一回頭就見她自戀地看著自己的手,別說哄自己了,她早就優哉遊哉玩自己的了,完全沒把自己情緒放在眼裏的。
聞人間:“……”
這個婆娘到底有沒有心?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仰頭又將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發出‘嘭’的一聲響。
這動靜有點大,自戀中的餘歡喜終於勉為其難地抬眼瞅了他一眼,發現這廝正定定看著自己,眉頭緊皺,眸色如墨。
你又鬧什麼脾氣?
清澈漂亮的桃花眼清晰的‘問’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