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喜是真的這樣想的。
畢竟當年京城有那麼多好兒郎可以由著她挑選, 娘非得耗死在陳彬這棵歪脖子樹上,原因隻有一個。
陳彬生得好,她就看上-他那張臉了。
金玉其表就行, 是否敗絮其中不重要。
據守山叔摸著良心的大實話,當年祖父差點被娘給氣到心梗。
餘家滿門武將,家裏的兒郎不說以一敵百, 但隨便一個小崽子揪出去也是響當當的鐵血男兒, 就這麼一個嬌嬌女, 金尊玉貴的養大,不喜武將便罷了, 文臣也行, 好歹有風骨有品貌,偏生這陳彬文不成武不就, 連餘家的小娃娃都打不過,就兩字形容他。
弱雞。
非要嫁給一隻弱雞!
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老將軍也是氣狠了,這才有了若有了外孫女就抱回餘家養的事。
他覺得陳家不靠譜,閨女也不靠譜, 別把我外孫女兒給禍禍了。
餘歡喜知道這些事後, 倒是很平靜地接受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這陳彬的臉就是長在娘的心尖上了, 她非君不嫁也不是不行, 反正當初的餘家有縱容她的實力, 哪怕跌倒也沒事。
隻可惜誰也不知道世事變得那麼快。
她香消玉損, 餘家也很快傾塌。
結果現在卻知道了這情海樓的存在,雖然張隨沒有承認,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當初娘死活要嫁給陳彬, 後來也真如了她的意,兩人結為夫妻。
但是陳彬這個人,除了臉,是真的一無是處,甚至可以說是蠢笨不堪。
生活可不僅僅隻有愛情,當生活融進了愛情,哪怕高門不需要思考柴米油鹽,但朝夕相處,一個人是否有人格魅力,是否有內涵,無數個小細節就會堆積在你麵前,哪怕是瞎子,你也能知道你的枕邊人到底是什麼品性。
而陳彬,臉有多好看,腦子就有多笨。
他唯一的長處就隻剩那張臉了。
顯然,娘嫁給他後也覺得他無趣了,就連曾經那張十分心儀的臉也開始乏善可陳起來,但當初鬧著要嫁的是她,如今也沒臉麵反悔,所以,弄了這麼一座情海樓出來?
剛才就是那麼隨意一說,但一想到這情海樓建樓的時間好像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大點兒,餘歡喜瞬間就驚悚了,她瞪大眼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張隨,“不會是真的吧?”
“我是別人的閨女?!”
“姑娘你說這說的是哪裏來的渾話,快些閉了吧。”張隨終於回神,急急道:“夫人當年確實心裏生了後悔,但可沒幹出格的事兒,當時老侯爺可還在呢!”
“……噢。”
餘歡喜神情瞬間歸為平淡,抓住重點迅速總結。
“所以這樓確實是我娘開的。”
“她當年也不是有賊心沒賊膽,是上麵還有座大山壓著。”
張隨:“…………”
餘歡喜雙手抱胸,下巴一揚。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娘已經不在了這樓怎麼還存在?”
“現任東家是誰?”
“以及,現在又是誰在護著你們。”
張隨抹了一把臉,從姑娘出現在情海樓的那一刻就知道瞞不下去了,隻是沒想到姑娘才第二次登門就被抓到了。
他整個人精神氣兒都沒了,垂頭喪氣道:“您跟我來吧。”
………………
張隨把她帶到了情海樓後麵的竹舍,那是他平日暫歇的地方。
小舍布置得很清雅,一桌雙椅四青蒲,張隨引著她在窗邊的竹椅上坐下,又忙著上茶點燈,忙活一通後跟鵪鶉似的立在餘歡喜麵前,正要開口,餘歡喜無奈打斷他,“坐著說吧。”
“還有,收收你臉上的破釜沉舟,你這樣讓我感覺我在逼良為娼。”
張隨咳了一聲,扭扭捏捏坐在她的對麵。
“其實這事……”
他說了一大通。
餘歡喜總結下來就是這樓當初娘去世後,這樓就直接給了她的貼身丫鬟玉寒。
玉寒想留個念想,就把情海樓經營下來了。
張隨是她兒子。
她抿了抿唇,豎起了大拇指,真心稱讚道:“玉寒姑姑是個能成大事的。”
親兒子都弄到小倌樓來了。
“不是,姑娘你想差了。”張隨解釋道:“我就是偶爾過來看看,樓裏的人也不是死契,想走就可以贖身走的。”
但是幾乎沒人走。
隻是陪著說話,又不□□,能來這裏的女人,不止膽子大,這兜裏也真不差錢,哄哄開心就能得一大筆賞錢,傻子才走。
餘歡喜也看出來了,這樓裏小郎君們的精神麵貌還真和那些身陷青樓無法抽身的女人不同,他們顯而易見的樂在其中,一身活力,不見半分萎靡。
“那怎麼,這樓裏的人,從老到幼,都認識我呢?”餘歡喜忽然想到這個事。
“老人都是當年夫人還在時留下來的人,小崽子們也是他們的子孫,來樓裏幫忙,掙點銀錢。”
“姑娘你回京了,大家都很高興,去悄悄看了您好多次呢,當然認識了。”
說到這張隨還很自豪,我去看的次數最多!
“所以,就是守山叔在護著你們唄?”餘歡喜磨牙,這來看了那麼多次,餘家府兵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但自己卻沒有察覺到半分。
那就是他們有意隱瞞。
她想不明白了,“那為什麼瞞我?”
“難道是怕損了娘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我是那麼古板的人嗎?”
“不是,守山叔說怕你跟著夫人學……”
察覺到自己把真話脫口而出後的張隨瞬間捂嘴。
完了。
餘歡喜:“……”
她這次是真的磨牙了。
自己在守山叔心裏到底是個什麼形象,跟娘學什麼?學著左擁右抱三妻四妾?
小本本將這個仇徹底記下了。
張隨老實窩在一旁,餘歡喜憤憤了半天,才又問到:“你娘呢?”
到底是陪著娘多年的人,如今知道了,肯定要見見的。
“娘跟爹還有大姐,年初的時候就去蘇州遊玩了,至今未歸呢。”
說到這個張隨就癟嘴,雖然是因為自己要念書所以不能一起遠行,心裏還是頗有怨念。
出去玩了?
那至少說明玉寒姑姑的日子過得不錯,餘歡喜也不再問,她不經意道:“對了,當年的老人還有嗎,尤其是特別受我娘喜歡的那些人,還在嗎?”
張隨:“……”
“姑娘!”
“夫人當年最多就是和人聊聊天,真沒幹出格的事,您就是陳家的孩子,比金子都真。”
“……哦。”
餘歡喜癟嘴,有些失落的點頭。
張隨:?
您失落個什麼勁兒啊?
這情海樓雖然是娘開的,但她當初既然給了玉寒姑姑,那就是別人家的經營了,張隨送上賬本的時候,餘歡喜直接拒絕了。
她沒有收回來的打算。
依照原樣吧,有事來將軍府就行,畢竟是風月之地,麻煩之事必不可少,餘歡喜也願意護著。
她起身往情海樓走,準備去看看阿朱那邊的情況。
剛才自己離去時還在‘呼救’的阿朱,這會兒應該已經喜笑顏開了吧?畢竟這樓裏的小郎君們是真的嘴甜會說話,阿朱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土包子應該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