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驚心動魄的九·一三(1 / 3)

杜修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彪一人萎縮在大廳的西北角,帽簷壓得低低的,最叫人驚駭的是他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林彪從城樓上不辭而別後,有一個多月沒有公開露麵。

再在杜修賢鏡頭裏出現時已是6月中旬,天氣已進入夏季。羅馬尼亞的客人來到中國,那時毛澤東會見外賓不一定都是在遊泳池,有時他也常到人民大會堂會見客人。

這次接見羅馬尼亞的客人安排在人民大會堂的湖南廳。這是毛澤東經常會見外賓的地方。心細的讀者或許會以為毛澤東是湖南人所以也就喜歡湖南廳。其實不然,湖南廳緊靠著人民大會堂的西大門,不像有些廳要東拐西拐,樓上樓下地跑,一進人民大會堂西南的第一個門就是湖南廳,進進出出很方便。

中南海的工作人員一般稱湖南廳為118房間。

毛澤東、林彪、周恩來、康生抵達118房間不久,羅馬尼亞的客人也到了。杜修賢忙著拍攝賓主握手的鏡頭,待賓主落座後,又趕快拍攝會談的場景。見會談的氣氛已進入正常軌道,他就退出來到門外的大廳裏等會談結束時再進去拍攝。

他剛轉了一圈,找了個新華社的記者,叫把先拍的膠卷送回社裏衝洗。回到大廳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彪坐在大廳的西北角,沒有坐在沙發上麵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杜修賢以為會談結束了。再看看,警衛員都還在大廳裏,他們也和他一樣愣愣地瞅著莫名其妙的林彪。

不知林彪什麼時候從118房間出來的!

大家光著頭還熱得哧哧直冒汗,他卻萎縮成一團,帽簷壓得低低的,最叫人驚駭的是他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雖然看不見他整個臉龐,但露出的部分足以使人相信那是一尊陳設的蠟人。當時杜修賢還以為他生什麼急病,奇怪他的警衛員怎麼也和別人一樣在旁邊張望,不叫車送他們首長上醫院?其實,林彪此時正在受著大煙癮的折磨,誰也救不了他,隻有"救星"大煙土能使他擺脫折磨。他的警衛員們清楚知道他的"病情",所以在一邊並不著急,等待首長熬過痛苦的時刻。

可林彪長長的枯坐,使杜修賢這個不明真相的人經曆了長長的憂怕!

他回到118房間,毛澤東旁邊的沙發空著,和"五一"晚上那個空椅子幾乎是如出一轍。毛澤東泰然處之,興致勃勃地舞動著手臂和客人熱烈地交談。

房間裏不斷傳來毛澤東朗朗的笑聲。

周恩來平靜地微笑著,時時插上一兩句話。

康生話不多,鏡片後麵的目光很深,不容易看清。

會談結束了,林彪還沒有進來。

待毛澤東他們都走了,杜修賢收拾完攝影箱,才離開118房間。到大廳裏,杜修賢看了一眼西北角。林彪不死不活地還坐在那裏。他真想過去問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這模樣怪叫人心驚肉跳的。略略地遲疑了一下,立即失去了上前詢問的勇氣。腦海深處映出天安門城樓的夜晚,那五光十色下的空椅子。杜修賢從內心懼怕他,躲避他,一想起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渾身就不自在。

他沒有停留,快步走出人民大會堂。

晚上,他將白天拍攝的照片送到人民大會堂。周恩來正在大會堂裏宴請羅馬尼亞的客人。杜修賢在西大廳裏找到總理,將照片交他審閱。他站著匆匆看了一遍,十分果斷地選了三張照片簽發。

杜修賢接過這三張照片,心裏有點抱不平,總理幹嗎老是將自己放在後麵?明明可以放在前麵他還是放在後麵,他扣下自己單獨的照片不讓發。三張照片依次為:

第一張:毛澤東和林彪會見客人。

第二張:林彪單獨會見客人。

第三張:康生和周恩來會見客人。

總理親自審閱新聞照片已有好幾年了,每次審閱照片他都很細心,該突出什麼,不該突出什麼,誰該在前麵,誰不該在前麵,等等諸多細節他都會考慮得全麵周到。可近一年裏審閱照片,連杜修賢這個粗線條的人也察覺了一種變化,總理似乎比以前更細心-一種近似拘謹防備的細心。往日的慎重和今日的謹慎已經有著不相同的內涵。

轉眼,到了中國共產黨誕辰日。正好整整50周年,肯定會大慶一番。

沒有想到"七一"毛澤東和林彪沒有公開露麵。

沒有他們合影怎麼辦?報紙發愁啦,黨的生日正副統帥都不露麵,老百姓這一關說不過去。幸好搞報紙的人都極有想像力,想出一套"魚目混珠"的辦法,還真的真假難辨呢!"七一"那天,報紙的頭版頭條用了一張以前的照片,林彪手搖"紅寶書"緊跟在揮手的毛澤東身後。這個形象是當時的"標準形象"。見報後,誰也沒有對這張照片形成的時間發生疑義。不過善良的平民百姓從不會無端地懷疑中國寫進黨章的接班人會有什麼不忠!

報紙又一次平安度過重頭新聞的敏感日子。人民的心靈被"緊密團結"的大幅照片安慰了。

那大幅照片後麵是什麼?

不必說老百姓了,就連中央高層也未必知道"緊密團結"的後麵是什麼。

四平八穩的新聞照片後麵是殺氣騰騰的軍事政變!

新中國的紀念節日,大多集中在下半年每月的首日。新聞界好容易度過"七一",馬上又迎來"八一"建軍節。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節日,沒有正副統帥露麵更不行。報紙隻好又如法炮製。這次發照片,新聞界已是顫顫巍巍的,生怕露馬腳。沒有想到江青這時插了進來,幫了新聞界一個大忙--《人民畫報》和《解放軍畫報》7、8期合刊扉頁,亮出一幅林彪學習《毛澤東選集》的大照片,題為"孜孜不倦",下方署名:峻嶺。

人們第一次看見林彪不戴帽子,亮出半禿前頂,孜孜不倦學習《毛澤東選集》的照片。無疑,林彪"無限忠於"的形象得到進一步的強化和鞏固。

作者峻嶺也引起人們極大的興趣,能近距離接觸林彪的人一定不是等閑之輩!好奇的視線熱點漸漸地凝聚在對作者和林彪之間的關係的研究、探詢上。消息的渠道有時就和地上的道路一樣四通八達。

峻嶺就是江青!

他們從1966年合作《林彪同誌委托江青同誌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到最後一次1971年畫報發表江青拍攝的林彪學習《毛澤東選集》的大幅照片。五年間,他們之間有過合作也有過爭鬥,有過利用也有過幫助。他們的關係猶如微妙循環的圓周,這次合作命中注定是他們最後和開始的重合。

九·一三前夜,人民大會堂的氣氛倏然緊張。總理叫西花廳的警衛員將自己的被褥抱到大會堂來。張大夫猜測:是不是把導彈的彈頭給打丟了?

後來杜修賢聽總理的保健大夫張佐良詳細敘述,才知道林彪外逃那一刻,總理是多麼的緊張,他以驚人的反應處理了這個重大事件。

1971年9月12日深夜,人民大會堂的福建廳燈火通明,政治局的常委們正在這裏召開會議。按照慣例,政治局每星期要在這裏開兩三次會。

會議進行到10點半,有人進來和周恩來耳語幾句。周恩來警覺地直立起身子,似乎很吃驚。他立即宣布會議暫時中止。

頓時,與會的首長們輕輕騷動起來,用不解的眼光相互詢問。

看來事情發生得很緊急,也很嚴重,不然總理的神情不會這般緊張!

當時江青也在會場,她沒有像平時那樣大驚小怪的,而是站起來早早離開了會場。

等在門外的警衛們,看見大會堂的服務員開始忙進忙出,收拾茶具、毛巾等開會用的東西,知道散會了。不過都覺得奇怪,今天的會議怎麼這麼早就散了?擱在以往,不到半夜三更是散不了會的。

這樣的例會,開會的首長一般不帶秘書,除周恩來帶醫生,江青帶護士外,其他人隻帶警衛。警衛員看見散了會,就起身去照顧自己的首長。周恩來的保健大夫張佐良沒有警衛任務,一散會,他就可以離開大會堂回去。他提起氧氣箱正準備走,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不要走。本來他對提前散會就覺得奇怪,現在又要他留下,更覺得納悶。一向對環境淡漠的大夫,這時也嗅出這裏的氣氛不對。不對在哪裏,他也說不清。直覺告訴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在中南海工作的人,必須嚴守一條紀律:不該問的堅決不問,不該說的堅決不說。當時被通知留下來的幾個人,相互也不敢隨便打聽,默默無聲地集中在福建廳的外麵,等候上麵的安排。一會兒,辦公廳的領導向他們宣布了幾條紀律:不要走,住哪兒,等會兒聽通知,不要往家裏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