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巨星隕落前的霞光(1 / 3)

毛澤東最後一次主持政治局會議。在會上他對"四人幫"進行了嚴厲批評,狠狠打掉了江青一夥的氣焰

1975年5月的北京,楊柳抽綠,桃花綻紅,一派春意盎然。

5月3日在毛澤東主持下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會議。

這還是去年7月毛澤東離京南巡前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的地方。轉眼9個月過去了,然而,對在座的人來說,當時會上的情形仍曆曆在目,宛如昨日。

他作了一篇很長的講話,這是幾年來很少聽到的長篇講話。這個講話主要是批評江青的。

待全體委員坐定後,毛澤東聲調緩慢,卻語氣有力:

"好久不見大家了。現有一個問題,我和你們商量。一些人思想不一致,當然是個別的人。"

毛澤東麵朝坐在遠處的江青、張春橋幾個人看了看,接著講下去:

"我自己也犯了錯誤。講經驗主義的那篇文章,我沒有看出來,隻是聽了一遍。我在那裏也不能看書。"

毛澤東提到的"講經驗主義"的文章,正是他在杭州聽讀的姚文元的《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毛澤東當時那種狀況,要求他聽一遍就能發現洋洋萬言的枯燥文章裏的"差錯",確也勉為其難了。盡管如此,毛澤東還是就這件事作出自我批評。

"現在我們的一部分同誌犯錯誤要批評。'三箭齊發',批林、批孔、批'走後門'。"

"你們隻恨經驗主義,不恨教條主義。二十八個半統治了四年之久,打著共產國際的旗幟,嚇唬中國黨,凡不讚成的就要打倒。"

毛澤東略顯激動。他顯然是想起了"批經驗主義"的那幾個人還有一筆"舊賬"未算。

接著他又習慣地打起手勢,以加重講話的分量:

"這一次我還是要講'三條':要搞馬列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不要搞'四人幫',你們不要搞了,為什麼照樣搞呀?為什麼不和二百多個中央委員搞團結?搞少數人不好,曆來不好。"

接著,毛澤東談到列寧的一本書。這時,江青突然插了毛澤東一句話。毛澤東似乎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

"我看批經驗主義的人,自己就是經驗主義。"

"我看江青就是一個小小的經驗主義者,因為經驗不多。"

"江青不如王明,她沒有寫《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鬥爭》。"

"不作自我批評不好,要人家作,自己不作。"

"不要隨便,要有紀律,要謹慎,不要個人自作主張,要跟政治局討論,有意見要在政治局討論,印成文件發下去,要以中央的名義,不要用個人的名義,比如也不要以我的名義,我是從來不送什麼材料的。"

在座的眾人心裏都明白,毛澤東這是在批評江青。

對江青等搞"四人幫"的問題,毛澤東又說:

"上半年解決不了,下半年解決;今年解決不了,明年解決;明年解決不了,後年解決。"

毛澤東這次講話,不僅使江青一夥批所謂經驗主義批不下去了,而且把江青等人搞"四人幫"問題作為政治局內最大的問題了。毛澤東講的這番話的分量,以及在黨內的作用,江青等人是心中有數的。

9個月前最後一次南巡的所見所聞所思,使得生前最後一次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的毛澤東更加重了對周恩來、葉劍英、鄧小平這些患難與共的戰友們的倚重和信任,而把批判的鋒芒再次對準江青為首的"四人幫"。

這次會議,成為政治局內"風向"變化的一個"轉折點":原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王洪文,會後被迫"下馬",由鄧小平實際擔當起負責黨、政、軍全麵工作的重任。在周恩來、葉劍英等老一輩革命家支持下,鄧小平趁熱打鐵,接連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對"四人幫"進行嚴厲批評,狠狠打掉了江青一夥的氣焰。

在此基礎上,1975年夏秋,鄧小平領導全黨毅然決然、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地對各項工作實施整頓,揭開了黨和人民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屈鬥爭的新篇章。

一息尚存,奮鬥不已。麵對著死神的挑戰,毛澤東又一次到"中流擊水"。9月9日零時10分,一顆偉大的心髒永遠停止了跳動

進入1976年,是毛澤東晚年中最艱難的歲月,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曆史上災難最多的一年。

江青一夥發動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越來越走向了他們願望的反麵:人民越來越看清了江青一夥篡黨奪權的陰謀,鄧小平的威望反而越來越高了。因為在批鄧中,人民都在思考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1976年1月8日,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傑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國各族人民最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因病逝世。全黨和全國人民沉痛悼念人民的好總理。

周恩來逝世後,江青一夥製造種種事端壓製人民群眾對周總理的悼念。同時又加緊開展批鄧運動,為他們篡黨奪權作準備。

1月11日,百萬群眾佇立在十裏長安街上,為敬愛的周總理送靈。1月15日,北京舉行周恩來追悼大會。毛澤東因病未能參加。

1月21日、22日,由毛澤東提議,經中央政治局通過,確定華國鋒為國務院代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這一決定,雖然鄧小平已作為"右傾翻案風"的代表人物被打下去了,沒有讓鄧小平接替總理的工作,但是也沒有讓張春橋當總理,打破了"四人幫"想當總理的美夢。

1976年2月2日,毛澤東批發了《中共中央通知》。通知說:"經偉大領袖毛主席提議,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由華國鋒同誌任國務院代總理。經偉大領袖毛主席提議,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在葉劍英同誌生病期間,由陳錫聯同誌負責主持中央軍委工作。"

這個通知的下發,對江青一夥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們估計,原第一副總理鄧小平已在批判中,也停止了他的不少工作,這次肯定出不來,總理的職位一定會落在張春橋的身上。可是,毛澤東並沒有提張春橋,而是提了華國鋒。張春橋寫了《1976年2月3日有感》:"又是一個一號文件。去年發了一個一號文件。真是得誌更猖狂。來得快,來得凶,垮得也快。錯誤路線總是行不通的。可以得意於一時,似乎天下就是他的了,要開始一個什麼新時代了。他們總是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力量。人民是決定性的因素。代表人民的利益,為大多數人謀利益,在任何情況下,都站在人民群眾一邊,站在先進分子一邊,就是勝利,反之,必然失敗。正是:'爆竹聲中一歲除,東風送暖人屠蘇。千門萬戶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在這個有感中,可以看出張春橋是何等地無奈,對自己的失敗又是何等地不甘心。他們要窺測方向等待時機。

幾十年來,毛澤東總想在革命鬥爭中挑選接班人,但是都沒有成功。這次選上了華國鋒,能否成功呢?

在後來的實際行動中,華國鋒按毛澤東生前的願望,參與解決了"四人幫"的問題,避免了"血雨腥風"。同時他也全麵繼承了毛澤東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的"左"傾錯誤,繼續執行"兩個凡是"的方針,因而犯了重大錯誤,最後不得不逐漸離開中央領導崗位。雖然華國鋒在位時間不長,但可以說,他功過分明。

1976年2月間,毛澤東在病中接待了第二次來中國訪問的尼克鬆。尼克鬆對當時的情景作了這樣的記述:

"1976年再次來中國時,毛的情況嚴重惡化了,他講話的聲音就像一連串音節的咕噥和呻吟,不過他思想仍是敏捷和清晰的。他明白我所說的一切,不過在他要回答時,卻說不出字來。如果他認為翻譯聽不懂他的意思,他就會不耐煩地抓過一張便條,把他的話寫出來。"

此時的毛澤東,雖然他的思維仍然敏捷和清晰,但是能接近他的人太少了,隻有毛遠新和張玉鳳等人。毛澤東聽到的隻是少數人向他的彙報,不可能全麵地了解情況了。而傳達毛澤東話的人,也隻是少數幾個人。在這個時候,江青等人哄瞞毛澤東,或"假傳聖旨"是有便利條件的。

越是豪氣十足,越是浪漫非凡的人,越是感到孤獨。當毛澤東發現大多數人並未達到他的理想人格,經過幾十年的奮鬥,現實的變化並未按照他的思想實現,理想的世界依然是那麼遙遠的時候,他的內心的孤獨感便在晚年,特別是周恩來逝世後,強烈地表現出來。

自進入70年代以來,毛澤東多次談到要見馬克思,見上帝。1975年4月18日,他在會見金日成時說:"董必武同誌去世了,總理生病,康生同誌也害病,劉伯承同誌也害病,我今年八十二了,快不行了,靠你們了。上帝請我喝燒酒。"一代偉人的悲涼,溢於言表。

1976年的春節,無論是氣溫還是現實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栗。那個寒冷的冬夜,天空星光暗淡,中南海遊泳池毛澤東住處外麵一片昏暗,隻有那一排整齊的路燈閃著微弱的亮光。這裏除了悲涼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別的什麼。除夕的夜晚遊泳池是那麼寂寞、冷清。

毛澤東這裏沒有客人,也沒有自己家的親人,隻有身邊幾個工作人員陪伴著他,度過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個春節。

年飯是張玉鳳一勺一勺喂的。此時的毛澤東不僅失去了"飯來伸手"之力,就是"飯來張口"吞咽也十分艱難了。他在這天,依然像往常一樣側臥在床吃了幾口他曆來喜歡吃的武昌魚和一點米飯。這就是偉大領袖的最後一次年飯。

飯後,工作人員把他攙扶下床,送到客廳。他坐下後頭靠在沙發上休息,靜靜地坐在那裏。入夜時隱隱約約聽見遠處的鞭炮聲,他看看眼前日夜陪伴他的幾名工作人員。遠處的鞭炮聲,使他想起了往年燃放鞭炮的情景。他用低啞的聲音對大家說:"放點爆竹吧。你們這些年輕人也該過過節。"

就這樣,正在值班室的幾名工作人員準備好了幾節鞭炮,用火柴點燃後在房外燃放了起來。此刻的毛澤東聽著這爆竹聲,在他那瘦弱、鬆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大家心裏都明白,他的這一絲笑容,是在寬慰他們這些陪伴他的工作人員。這是毛澤東經曆了幾十年的戰火硝煙,帶領苦難的中國人民創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後,聽到的最後一次"炮聲"。這個爆竹是為陪伴他的工作人員放的。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仍然鼓勵他們去除舊迎新。

春節期間,中南海專門為他放映了電影《難忘的戰鬥》。據吳旭君回憶,當銀幕出現人民群眾熱烈歡慶解放、迎接解放軍進城的鏡頭時,毛澤東禁不住老淚縱橫,電影也看不下去了。

幾個月後,他老人家又一次禁不住老淚縱橫。那是見到他親生女兒李敏時。他的生命已經垂危了。他仰臥在床上,麵無血色,氣息微弱,但神誌還是很清醒的。他認出了女兒,叫她坐到身邊,拉著她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嬌嬌你來。看我了。嬌嬌你怎麼。不常來看我呀。"聽了這話,李敏真想大哭一場,告訴爸爸不是她不想來,而是有人不讓她來!她是衝破了江青的重重阻撓才得以這次見麵的。但她克製住了,沒說。她什麼話也說不出,隻是把爸爸那雙衰弱無力、有些發涼的大手捧起來,緊緊貼在自己胸前,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