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情根深種(1 / 3)

十二月初旬,錦都的天氣開始明媚起來。

彼時,長寧王府。

“爺,太後娘娘讓您進宮一趟。”天色低下頭,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那日落風和孤鶩進了幽冥前,便與他們幾個人都說了一通爺待蘇子衿的不同,隻是無奈他們家主子情商不在線,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清楚自己對蘇子衿是怎樣的心情,反而這幾日下來,隨著蘇子衿和司衛的婚期越來越近,他們家主子也愈發的性情暴躁起來。

這暴躁的直接後果,大抵便是……冷著臉挨個的將他們都懲罰一遍……不過短短幾日,他們實在是痛苦至極。

司言坐在窗前,他的眸光落在對麵屋簷中落滿積雪的貔貅上,瞧著那積雪反射著陽光,發出璀璨的光來,不知在想些什麼,神色極為冷峻。

“爺……”見司言半晌沒有動靜,天色不由再次出聲,他微微抬眼看向司言,見司言秀美清貴的臉容寒冰一片,心下一緊,其餘要說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司言沒有回頭,隻冷冷抿唇,道:“不去。”

“是,爺。”不敢有絲毫忤逆,天色拱了拱手便應聲道:“爺若是無事,屬下便先退下……”

“對麵屋簷上那隻貔貅。”司言麵無表情的打斷了天色的話,眸色漠然卻隱藏森寒:“砸了。”

“爺,那可是王妃很喜歡的金玉貔貅……”天色臉色有些蒼白,那貔貅若是砸了,王妃回來,可不得把他抽筋扒皮了!

司言淡淡的掀起眼皮子,語氣含著一絲不愉:“上頭的雪,太刺眼了。”

天色惶恐道:“爺,雪刺眼,把雪掃了就成,那貔貅還是留……”

“砸還是不砸?”司言冷冷的眸光落到天色身上,眼底浮現一抹戾氣。

天色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但他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就道:“砸。”

“明天之前。”司言麵無表情道:“不要讓我再看到它。”

天色:“是,爺。”

說著,天色便默默退了出去。

心下不由有些悲傷的想著:爺,你拿那屋簷出氣,王爺和王妃回來,可不得要了屬下的命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屬下們……

天色一出去,秋水便同情的上來,她拍了拍天色的肩膀,歎了口氣:“天色,你待會兒便多吃點東西,想來接下來的日子,有的受了。”

宮萇湊過來,也跟著歎息道:“我聽說七皇子今日要到戰王府下聘了,難道咱們爺就這樣把長安郡主拱手讓人?”

“真的假的?”秋水有些詫異:“這麼早下聘?難道是婚期要到了?”

在大景,所有男婚女嫁,聘禮都是婚前七日下,同時也是借著下聘這天,讓男女雙方各自見上一麵,因為在這之後,想要再見便是要等到婚禮那天,否則就是不吉利。

“當然是真的,現下大抵已是在西街了。”宮萇點了點頭,他悄聲道:“我這樣關心主子的終身大事,怎麼可能拿了錯的情報?”

“那咱們要不告訴爺?”天色皺了皺眉梢,信誓旦旦道:“隻要沒成婚,一切皆有可能。”

“去你的!”秋水瞪了一眼天色,臉上帶了幾分懼色:“你忘記落風和孤鶩啦?他兩可是因為提了下蘇子衿三個字,便被主子又扔進了幽冥,而且我看,這次他兩出來是真的要躺一陣子了。”

原本那日孤鶩與天色因為提及蘇子衿的婚事便已然被關進了幽冥五天,不想這兩二貨才出來,便又因為不小心提起‘蘇子衿’,被他們爺聽到了,於是,落風和孤鶩便光榮的二進幽冥……

“可是……”宮萇有些遲疑:“咱們爺如果再不出手,恐怕沒機會了。”

若是說之前他們對司言與蘇子衿的事情並不很以為然,如今接連幾日下來遭受的‘痛苦’,便足夠讓他們清醒的明白,爺究竟多麼歡喜蘇子衿了。

隻是,他們爺實在是不懂情愛,就是自己在吃醋、嫉妒,他也全然不知道,隻每日裏冷著一張凍死人的臉,換著法兒的在他們幾個身上‘撒氣’。

這是在此之前的十多年裏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於是,他們更怕的是,等到蘇子衿真的嫁給了七皇子……爺是不是真的要將他們處置了才能解氣?

“爺不知道他喜歡蘇子衿,我們得想個辦法啊!”秋水苦著一張臉,隻要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定會動作起來,屆時也就皆大歡喜了!

就在這時,司言如玉的身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隻見他神色異常冷清,清貴的容顏沒有絲毫情緒。

秋水,”司言看了眼秋水,漠然道:“倒是很會出謀劃策。”

“爺,屬下不敢!”秋水一驚,便立即下跪。

然而,司言卻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冷冷轉身,便抿唇道:“備馬車,進宮。”

秋水聞言,不由詫異,爺這意思,是不罰她?難道爺想通了?

“是,爺。”天色心下一喜,便立即應了聲。

……

……

西街街尾

隨著婚期的臨近,戰王府裏裏外外忙成一團,四處張燈結彩,年關將近,婚事即到,整個錦都城內,大都籠罩在喜氣的氛圍內。

錦都城內的怪事停息下來,坊間皆是在傳,隻道長安郡主即將嫁給七皇子做正妃,男才女貌,好一個天作之合。

彼時,司衛身騎高馬,臉上洋溢著喜色,他的身後是十八抬的聘禮,沿街百姓無不豔羨非常。

素來下聘之事,都是由男方派人送來,如今司衛前來,想來便是對蘇子衿珍視的意思。

這時,飛盧忽然從前頭過來,低聲道:“殿下,前麵有長寧王府的馬車。”

“什麼!”司衛臉色驟變,一時間慌亂起來。

蘇子衿和司言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聽說,隻是他不敢去深思,隻當做什麼也沒有,便想著蒙混過來。

隻是,如今他親自下聘,卻是路遇司言……難道司言要來阻止他?

就在司衛驚懼不已的時候,前頭宮萇的聲音傳來:“請七皇子退避一二,長寧王世子車駕在此!”

一時間,圍觀的百姓不由個個伸長了脖子,沒有誰不懼怕這個冷麵閻王,可他們更在意的是,這長寧王世子會不會為了長安郡主,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司衛臉色一僵,心下便覺得十分丟臉。他若是真的退避了,顯然就是要給底下百姓笑話的,他堂堂一個皇子,竟是為他一個世子讓路?

可若是他不讓路的話……司衛有些擔憂,司言此人,會不會以此為借口,為難他?

這樣想著,司衛便下意識的抬眼看去,隻見司言的手下,個個玄衣肅容,殺氣騰騰,而且就陣仗上,他便顯然敵不過司言。

這時,馬車內,司言清冷至極的聲音響起:“七皇子這是不願給本世子退讓了?”

一瞬間,周圍氣壓變得極低,眾人開始屏息,就連看熱鬧的百姓也不由止住了聲音,一個個惶恐至極,生怕自己受到牽連。

司衛壓下心頭的恐懼,隻幹笑道:“今兒是本皇子的下聘之日,誤不得時辰,還請堂兄見諒。”

這堂兄二字說出來,明顯便是在打親情的牌了,同時也是在提醒司言,他們是堂兄弟,若是落了他的麵子,他也不太好看。

司衛的話一落地,宮萇和天色便對視了一眼,這七皇子還真是膽子肥了,難道沒有看到今兒個他們家爺是‘故意’上來找麻煩嗎?竟是還不懂趕緊退避,就這樣撞在了槍口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司言寒涼冷戾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七皇子看來是聽不懂本世子的話了。”

見司言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司衛心下一驚,便口不擇言道:“難道世子這樣為難本皇子,是為了子衿?”

有那麼一瞬間,空氣驟然冷了下來。

“蘇子衿?”冷冷的三個字自司言的唇邊滾落,他語氣莫辨,道:“為何要為蘇子衿為難你?”

“既然如此……”司衛聞言,不由鬆了口氣,隻要不是與他爭奪蘇子衿便好。

“隻是,你擋著本世子進宮的道了。”就在司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司言沒有絲毫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

隨著司言的聲音落地,下一秒,馬車內,他手中瓷杯忽然的便飛射出去,那小巧的物什,帶著凜冽的殺意,直直朝著司衛而去。

司衛心下一驚,來不及喊一聲‘來人啊’,便整個人摔下了馬車。

隻聽‘彭’的一聲,那瓷杯落在司衛騎著的駿馬的眉心,那馬受了驚,不由的嘶鳴一聲,便踏過司衛的身子,直直衝著司言的馬車飛奔過來。

司衛被馬狠狠踩了一腳,不由吃痛的整個人蜷縮起來,竟是沒有在意那朝著司言的方向而去。

馬車內,司言似乎早有料到一般,亦或者說,他所作就是為了讓這馬匹朝著他奔跑過來。

於是,他冷冷揚唇,嗜血的兩個字便滾落在地。

他說:“殺馬!”

宮萇和天色聞言,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在下一刻,宮萇飛身出去,手中的長劍出鞘,轉瞬之間,那高馬被劈成兩半,鮮血飛濺四處,底下的百姓因為靠的近,幾乎一大部分的人都沾染上了溫熱的馬血。

‘轟隆’一聲,高馬轟然倒地,那落在塵埃中的馬頭落在司衛的眼前,隻是,因著方方才死,馬的眼睛依舊睜的大大的,仿若死不瞑目的厲鬼,整個馬頭上還滿是鮮血。

司衛心下一驚,整個人便嚇了一跳,他連滾帶爬的起身。感受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落下,他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抹了一把。

隻是,當他看到自己滿手是血的時候,不由嘴唇白了起來。當即便嚎叫起來:“快!快宣太醫!本皇子……本皇子受傷……”

說到一半,他便暈了過去,大約是因為司言給他的印象極為手段凶殘,以至於他下意識的便以為自己的頭也被劈開了,儼然便是被自己給嚇到了。

一係列動作,不過轉瞬之間,底下百姓皆是不敢說話,便是司衛的手下,也隻敢跑上前將司衛扶起來,卻是沒人敢對司言如何。

“掃興。”就在這時,司言冷沉的聲音從馬車內緩緩傳了過來:“回府罷。”

殺了司衛的馬,嚇暈了司衛,還覺得掃興?

天色和宮萇對視一眼,心下有些摸不透司言的意思。

不敢有任何猶豫,兩人便齊齊道:“是,爺。”

說著,長寧王府的馬車便悠悠然的調轉了馬頭,馬車聲響起,很快的,那馬車便消失在了西街。

原地之處,司衛還昏死著。他原本穿著很喜慶的衣服,如今也染成了嚇人猩紅,更何況他大半個臉都是馬血,整個人看起來,簡直不要太狼狽了。

“飛侍衛,咱們……”有人猶豫的看向飛盧,如今司衛昏迷,他們這聘禮……還下嗎?

“領著人過去戰王府罷。”飛盧歎了口氣,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的司衛,繼續道:“千萬同蘇家言明情況,我先帶著殿下回去看看太醫,順便稟明皇後娘娘。”

這一下聘便出了這等大事,誤了時辰又見了血,著實不吉利。尤其惹上了司言這尊大佛……實在令人惶恐。

……

……

此時,皇宮

“太後娘娘。”有太監進殿稟報道:“世子爺來的路上遇到了些差錯,臨時來不了了。”

太後坐在案幾旁,聞言不由便停下了抄佛經的動作。

她抬眸看向那稟報的太監,問道:“世子遇到了什麼差錯?”

“回太後娘娘的話,”那太監道:“世子路上遇到了七殿下,不巧七殿下阻了世子的道兒,世子爺有些不悅,便與七殿下起了些不愉,隻是,沒想到七殿下的馬突然發狂……”

說到這裏,那太監咽了口唾沫,才繼續道:“世子爺當機立斷,便讓人斬殺了七殿下的馬!”

“馬發狂?”太後不由笑起來,語氣有些無奈:“這好端端的,馬怎麼就發狂了?這阿言啊,還真是孩子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