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此刻眾人的懵逼, 田父視線看向鏡頭,解釋的頗為認真,“沒錯, 是閨女們。一來, 我想腦補兒女雙全的美好畫麵;二來, 我自己從農村裏出來的, 也算知道重男輕女的事情。比如……比如……”
張張合合好半晌,田父捏緊了拳頭, 聲音帶著落寞, “比如我妹妹來娣。我爸媽給她取這個名字,除了沒文化隨大流的外, 也的的確確是想要再生個兒子。他們那一輩人就這樣的念想, 畢竟要幹農活, 男孩子力氣大。”
“我們這一輩人,比如我自己也是有點老觀念的,想要傳承香火。”田父對著鏡頭自我袒露心扉。他發現自己此刻回憶從前的怒火, 已經沒了無子的羞恥,沒了盤算秦玨身家的利益之心, 隻剩下釋然。因此他能夠坦坦蕩蕩的當眾說出來自己第一反應:“一開始知道我的獨苗苗兒子竟然是gay。那時候,我恨不得拿刀去剁了秦玨。”
說完田父歎口氣:“現在要是有口酒就好了。一切過往都在笑談中,一口悶。”
公證人員輕咳了兩聲, 小聲提醒:“田董您……您注意點用詞, 在直播呢。”
湧入直播間的觀眾們看著田父真情流露的模樣,紛紛刷著彈幕支持:【沒事, 爸爸,我們一起去剁了秦玨!】
當然也有不少聽到消息湧入進來的鍵盤俠嫻熟無比的敲打鍵盤,訴說著一連串自以為理智的話語——
【嗬嗬, 不就是賣慘打感情牌嗎?這招誰不會啊。還在看守所裏拍,這恐怕是犯了什麼大案。現如今想要賣慘,想要用輿論倒逼司法?或者是拿錢買命?】
【瞎扯什麼啊,趕緊說說什麼首付款。這不是搞重女輕男,惡心。】
【打算學娛樂圈媚粉這一招?】
【……】
=======
和諧的彈幕中閃現過刺眼的評論,田譽飛快的掃了一眼,嘴角一勾,帶著抹冷意。他打算事後一口氣把鍵盤俠全告了,也算給自己律師實習期增加經驗。
花費了一秒鍾想好了鍵盤俠們的去處,田譽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田父。哪怕在陰暗狹窄的看守所審訊室內,也遮掩不住爸爸積極樂觀的肆意之情,田譽看著不自禁與有榮焉的挺了挺胸膛,然後垂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隻要實驗室醫藥教授們查清楚了原因,隻要田譽能生,孩子總會有的。
會有一個承載希冀的孩子。
在心理展望著美好未來,田譽麵帶傲然的繼續看向直播。
此刻田父雙眸帶著些認真,設想著自己這回是真立遺囑,口吻都不自禁開始慎重起來,訴說自己的寶貴經驗,擺出一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模樣:“我算比較愛闖蕩,能夠接受新事物的那種人。因此接受獨苗苗是個gay,也算接受比較快。現在我提這件事,也是想讓自己作為例子,給我的同齡人看看。生兒生女都一樣,別想什麼傳宗接代了。隻要是孩子,是咱們滿懷希冀生下來的孩子,不管什麼性別,都好好疼好好教導。”
“好好教導。”田父不自禁喃喃了兩遍,眼裏的傷感壓根掩飾不住,“這也是我從師父他們一家吸取來的經驗教訓。還有孩子也別生太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那……”
公證人員聞言輕咳了兩聲,提醒田父注意敏感話題。
田父見狀麵色一僵,想起正在調查的百運貿易走私案件,不由得緩緩籲口氣。
每當想起汪家的結局,想起自己在醫院看到的那一幕,他便覺得自家兒子的提議也不錯——背靠國家,安安穩穩退休就挺好。
田父竭盡全力讓自己想著“裸捐”後自己兒子乃至媳婦能夠從中獲得的好處,便咧開了嘴微笑著:“咱們還是說重點。我把所有錢,我自己賺來的所有錢,包括公司,還有其他投資的錢全捐了,裸、捐。當然也包括那啥,最最最不願意發生的一件事,若是我媳婦走在我前麵,我能夠從她這裏繼承的夫婦共同財產。這一筆錢,也會捐。”
“目前滿打滿算,我的錢財加起來有一千億左右,且公司未來還會有盈利。咱們呢衝長長久久去。我指定公司每年盈利撥出2億作為首付款的專項資金,每人20萬。閨女們申請後,公證處搖號抽獎。”
再一次聽到“裸、捐”,聽到田父如此詳細的說明,所有人全都懵逼。
要知道現如今慈善很流行,大企業也都會講社會責任感,努力回饋社會。但作為專業的吃瓜群眾,甚至是專業的鍵盤俠,他們也都是知道國家有福利政策的。企業若是慈善捐款,就可以減免一定的稅收。因此當聽到田父要捐款要捐首付款時候,他們都以為是在作秀。
可眼前這一幕幕的卻又不像是作秀——公證人員的工作證都掛在了直播間,甚至公證網也是在轉播田父捐款公證以及遺囑公證的事情。哪怕是作秀,也沒有悔改的機會。不會像娛樂圈裏出現的詐騙門一樣,隻是刷個名和利。
看著實時轉播的公證文書,專業的杠精們都發現自己此刻找不到抬杠的角度了。
捐款,竟然是認真的!
相比網友們的驚駭,作為商圈人士,作為此刻在董事會開會,與田父有直接利害關係的人神情更為複雜。
“田譽,這事你是攛掇你爸的?”厲大軍直接豁然一下站直了身,雙眸燃燒著怒火,直勾勾的盯著田譽,開門見山的問道:“是不是?就老田的性子,他立遺囑全部給你,我信!他要是把錢,把自己辛苦幾十年賺來的所有錢捐出去,我一個字都不信。”
“小譽,這事真是你勸老田的?這可不成啊,裸、捐?放眼整個商圈,乃至全國,全世界,敢說裸捐的可沒幾個人。萬一以後出點事情,你怎麼辦?咱們公司可怎麼辦?”
田譽聽得接二連三響徹在會議室的聲音,敏感的捕捉到眾人擔心的要點——公司怎麼辦,不急不緩的橫掃了眼眾人,涼涼開口:“背靠大樹好乘涼啊,不是你們此時召開董事會的原因嗎?”
眾人聞言一噎。
“我爸和我媽的股份全捐了,整個田氏房地產目前就隻剩下我田譽還有5的股份。”田譽也不想再跟其他人廢話,直接訴說道:“股份的繼承者是華夏建設集團。他們是田氏第一股東,會派遣相關的工作人員過來進行工作交割。”
所有人瞳孔一震。
華夏建設集團,這……這可以說是所有房企的帶頭大哥。
“覺得我沒經過商,帶領不了你們。那麼現在換專業的國家隊入場。也算你們所有人求錘得錘,是不是?”故意拉長了音調,田譽拍了拍董事長座椅的椅背,睥睨在場所有人,傲然道:“開心點!咱們以後也算國企了,走出去有麵子。”
聽得田譽故意咬重了“國企”一詞,厲大軍麵色青青紫紫來回變化,最後連脖子都氣得粗紅了起來,“田……田譽你以為捐出去萬事大吉了?槍打出頭鳥沒聽過?建設集團和咱們的辦事風格完全不一樣。萬一他們把田氏冷藏了怎麼辦?”
田譽瞧著厲大軍此時此刻了還在扯著大旗做文章,嘲笑了一聲:“也那好過田氏被某些人別有居心的覬覦。當然,我也知道一點,比如某些人挪用公款有貪汙的。不趁著交接之前好好的坦白,那等查出來的話好像會加重量刑喲。”
最後一聲“喲”,田譽特意尾音上翹,飆高了音調。以致於這聲音恍若山穀驚雷一樣,響徹在偌大的會議室內,久久不曾散去。
董事們互相大眼瞪小眼,最後視線飄向了厲大軍。
厲大軍隻覺得自己身上迎來無視詭異的視線,讓他有那麼一瞬間腦中完全空白一片。哪怕絞盡腦汁的想著,厲大軍也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隻等兩眼瞪著田譽,帶著自己都察覺到的無能怒火。
“你……你以為你爸這樣就能夠出來。”咬著牙,厲大軍從喉嚨裏憋出一句話,像是在做最後的拚搏。
“我爸又沒幹什麼事情,怎麼出不來了?我倒是要看看厲副董事和你背後的人敢不敢設計華夏建設集團。”田譽慢條斯理的開口:“敢不敢讓國有企業破產。”咱家也要看看傳說中的“劇情意識”敢不敢讓國家破產!
最後一句,田譽在心理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開口訴說,殺意由內而外的泄露出來。
瞧著滿麵含笑,但殺氣騰騰的田譽,厲大軍猛得心跳噗通加快,隻覺得自己一瞬間就想起了一個詞——笑麵虎,當即慌慌張張的開口,帶著自己察覺到的惶然,“你別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