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縱有千般萬般不好,夫君你也別忘了,若不是有敬言,婧婧這輩子隻怕就要毀了。”唐姝婧,是唐老爺和唐夫人的長女,唐敬言的長姐。
聽唐夫人說起這事,唐老爺本來因為內心憤憤而積攢出來的氣勢瞬間就消散無蹤,女兒的婚事大約是唐老爺發達之後做的最為錯誤的一個決定。
“外孫女兒都六歲了,外孫也四歲了,夫人還提這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麼?”
“我這是記得咱兒子的好,哪像你,隻記得兒子的……不妥!”作為親娘,唐夫人沒法說她生的兒子是如城中人暗中所傳的壞胚子,她更願意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不能說給任何一個人聽的,隻能自己憋著的那種。
“都做了錦衣衛了,能有什麼好的。”唐老爺嘟嘟囔囔的,卻不敢大聲說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回敬言回來,我雖不指望你如往日那般待見他,但你也別和看仇人一樣看他。”在唐敬言滿十五歲之前,唐夫人一直覺得什麼‘無仇不成父子’的話在他們家裏頭就是個笑話。
唐老爺沒吭氣,在兒子驟然成為錦衣衛之前,唐老爺逢人便要提起的,便是自家的美妻,還有一雙承襲了妻子容貌的出色子女。
特別是唐敬言,因為是男嗣,所以唐老爺更看重他一些。當初有多稀罕,現在就有多厭惡,因為落差太大,他確實希望他兒子能做官,但絕對不是錦衣衛這種不講良心的視人命如草芥的官。
多年的夫妻,唐老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唐夫人都能從中窺探他的心意。
這會兒她也隻是歎了口氣,放柔了嗓音,因為她知道唐老爺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你可以跟他硬磕一下給他個提醒,卻不能一直和他頂著,“夫君,敬言是咱們的孩子,他是個什麼性子,別人怎麼說都不算數,你是他親爹,你還不清楚嗎?”
想起被唐敬言收拾過的弟妹們,唐老爺就沒法違心地點頭,都說這人壞起來也是有些限度的,至少對待血親都會留些餘地,可唐敬言是怎麼對他的兩個伯伯和一個姑姑的?他料理他們的時候可曾想過這是他的血親長輩,是他爹的親弟妹?對仇人隻怕也就是這樣了吧?
弟妹們剛被兒子收拾的那兩三年,他們連丁點兒消息都不敢往晉城送,這兩年倒是又開始恢複了往來,但也都是戰戰兢兢的。一副耗子出窩覓食卻怕有貓躲在附近的模樣,他瞧著真是不忍心。
唐老爺是個極念舊情的人,他記著的,都是他們四兄妹當年一塊兒吃糠咽菜過苦日子的時候,長兄如父,當年爹娘臨終之際將弟妹盡數托付給他,他沒有能做好,讓他們過了好一段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好幾次弟妹都差點兒夭折了,後來日子漸漸好了,唐老爺才覺得對得起自家早逝的爹娘。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兒子又做了個六親不認的行當來。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那麼唐老爺最盼望的事,大約就是沒生過這個兒子,那樣的話,夫人不用再遭一次生產的罪,他唐家也不會壞了名聲。隻有女兒有什麼不好的,婧婧比她弟弟強多了,又孝順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