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人都是用死物來做賭注,比如身上的衣裳、鞋子、配飾,比如家中的宅子、鋪子,身手好的,還可能去偷去搶。
柳榮貴也脫過身上的衣裳妄圖做押,被他們好生笑話了一通,“哈哈哈哈!就你這身?再洗個一兩回就該破洞了吧?扔給乞丐,乞丐都嫌棄的破爛玩意兒!別搗亂,沒銀子就滾!不然揍死你丫的!”
聽說他們要打他,柳榮貴是生了退卻之意的,他在場子裏混了不是一兩天,見過他們打人,他們打起人來丁點兒情麵都不留,直接把人打個奄奄一息之後往外頭河裏一丟,半分不顧忌那人死活。
但他才亦步亦趨地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誰說老子沒賭注了?老子家裏還有個婆娘!”
“婆娘?就你們家那個老娘們?又黑又瘦又醜,我們要她幹嘛?裝門神嚇鬼嗎?”周遭一窒,而後便是此起彼伏的嘲笑聲。
“不過……”在眾人笑過之後,有人說,“你家大女兒還是長得很水靈的,不像你也不像她娘,你如果押她,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都不像啊?該不會是你家婆娘背著你偷人了吧!”賭場裏頭來來回回的就這麼幾個常客,對他們的情況,賭場裏頭的人其實都有個七八分的了解。
“……字據在哪,老子畫押。”
那是柳榮貴第一回知道,人也可以用來作為賭注。那人輸得很快,甚至下注用的時間可能都比畫押的時間長。然後柳榮貴就眼見著他第二次、第三次畫押,然後又沒了兩個女兒。字據第四次遞到他跟前的時候,那人終於開始猶豫了,“不……不賭了,我就隻有這一個兒子。”
“一個兒子怎麼了,你要是贏了,這桌上的所有銀子都是你的,有了這些銀子,你隨時可以再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婆娘,給你生八個十個兒子。”
“你都輸了一早上了,總不能把把都輸吧?”
“就是,風水輪流轉,說不準這就是你翻身的機會。”
旁人雞一句鴨一句地勸賭,那人最終還是畫了押。
“……他贏了!女兒都是賠錢貨,押上兒子以後他就贏了,一桌子的銀子、銀票都進了他的口袋。為什麼他押上兒子就贏了,我押上兒子就輸了呢?他們肯定做了手腳,他們肯定是合起夥來騙我!”
柳榮貴說到這裏,看向了唐敬言,“女婿,好女婿,我是被他們給騙了,他們騙了我的銀子,還騙了我的兒子,你得幫幫我,幫我把銀子還有元寶都要回來。”柳榮貴不知道什麼叫做願賭服輸,他隻知道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犯錯,隻除了他自己。
自元寶被柳榮貴帶走之後,季敏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吃過一頓囫圇飯,這會兒狠狠打了柳榮貴幾個大耳刮子之後,季敏身子一歪,癱坐到了地上,氣喘如牛。她這幾天一睡著了,就夢見元寶哭喊著叫娘,一端起碗就擔心元寶有沒有吃的,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季敏這會兒特別想哭,憋得胸口都快炸開了,但她就是沒有眼淚,她的眼淚都已經流幹了,剛才那一番情緒的宣泄之後,她已然慢慢靜了下來。
“敬言。”
“嶽母。”
“我沒本事,找元寶的事,隻能靠你了。那孩子雖然調皮,可膽子小,沒離開過家。你得快點兒找到他。”
“好!”
已經有好多好多年,唐敬言沒再做過沒把握的事。這一回他其實也不算失算,因為柳榮貴確實搭上了元寶,而季敏的心確實也因此而寒透了。
於唐敬言而言,引柳榮貴犯錯並不是一件很複雜很難的事情,所以他花費的心力並不太多,他甚至隻簡單給了幾種可行性辦法,讓林楓把事情交待下去。不管柳榮貴是選擇了哪一種方式犯錯,唐敬言都很有把握元寶雖然會被牽扯,但絕對不會有安全之憂。
但現在……那個會扒著他的腿甜甜喊他‘姐夫’,吵吵著要和他學武,動不動就讓他舉高高的孩子,不見了,蹤跡全無,就好像從沒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類似的情況,唐敬言在辦案的時候遇見過很多,無非兩種情形,一種是元寶的行蹤被人刻意抹掉了,另一種是他確實沒法再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了。人活著,衣食住行總有其一會留下痕跡,人若不在了,挖個坑埋了,放把火燒了,找個山頭、水邊往下一丟……唐敬言沒法繼續往下想了。
“大人,您別……”林楓想讓唐敬言不要自責,因為沒有人能料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再去找,從頭重新開始找起。”
“是!”
因為溫泉之行,唐夫人、唐姝婧和柳欣妍又更親近了些。聽說唐敬言回府的時候,柳欣妍正在唐夫人那兒喝燕窩粥。柳欣妍一邊吃一邊聽唐夫人細數燕窩的好處,本來專注得很,一聽丫鬟說唐敬言回來了,她立馬坐立不安,魂不守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