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於混沌之中隱藏的記憶撥開重重迷霧,現出它猙獰的本來麵目。柳欣妍大約從未如此刻這般清醒,她現在是唐少夫人,曾經……是唐夫人。
如果……在她肉身死去的時候,她的神魂也隨之立馬消亡該有多好?那她依舊能欺騙自己,她於唐敬言是很重要的,而不是無關緊要的。
如果……她重生之前能喝一碗消除所有記憶和感情的孟婆湯該有多好?那麼她或許不會再選擇唐敬言,即便選了,也不會陷得這般深。
如果……她能在嫁給唐敬言之前或者懷上孩子之前想起來該有多好?那麼她或許不會一錯再錯,搭了人,丟了心,錯付感情。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呢?一舉一動皆帶目的,一言一語都在騙人。他嫌棄她生不出孩子,他明明能救她,卻袖手旁觀。
她臨死前的絕望和不舍,在他眼中看起來是不是都隻是逗趣的笑話?柳欣妍不想也不願意承認,她除了多了一個‘唐夫人’的名分之外,和唐敬言的其他女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柳欣妍忍不住哭了,為那個傻傻的自己,也為那個無辜的孩子。
柳欣妍的突然這麼一哭,唐姝婧倒是沒有想象中那般慌亂,反而是無奈之中帶了些笑意。
無奈是因為大多數婦人在懷了身孕之後,情緒的起伏都會十分地大,有身孕之前是‘有花堪折直須折’,有了身孕之後,看到被掐了花朵的禿枝,都能痛哭流涕,好像承受‘分離之苦’
的是她一樣。嗯,她當時就是這樣的。看到別的枝頭都花團錦簇的,隻有一個枝頭連花苞都沒有,哭得梨花帶雨。弄得後來齊巍沒法子,把其他枝條上的花朵掐了,拴在那段空枝頭上。她才破涕為笑。
其他……肚子餓了要哭,出恭太多次要哭,被孩子踢了也想哭……總而言之,沒懷過孩子是真的不會知道懷胎之苦。
唐敬言雖然在和林楓說話,但不時有看著屋內的情況,因為角度的問題,如果柳欣妍下榻,他是能第一眼看到的,但她若是靠坐著或者躺著,他倒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了。
“商量得差不多了的話,就先進屋吧,妍妍這個時候是最需要人陪著的。”
唐姝婧這麼一說,唐敬言和林楓便一前一後地走了過去。
柳欣妍的目光越過唐敬言,落在了他身後的林楓身上。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是這個人抗了唐敬言的命來救她。於他,柳欣妍有很純粹的感激之情。
唐敬言的五感比平常人要強上一些,在感覺到柳欣妍的目光之後,他便抬頭想和她對視,卻竟然發現她紅腫著眼睛,‘深情’地盯著另一個男人看。
這要是在外頭,林楓也是會提高警惕的,但這裏是唐府,是林楓覺得可以安心的地方,是以他並未接收到來自柳欣妍的目光,因為那目光很溫柔,沒有惡意。但下一刻,林楓隻覺得無風自冷,一抬頭,他家大人正陰測測地看著他。那目光,盯得林楓停下了腳步。
目送林楓走遠之後,柳欣妍隨即收回了目光,但她收回的目光並未落在唐敬言身上。唐敬言才剛要開口,唐姝婧已經飛快地從那十幾張紙中抽出了一張,指著其中一列給唐敬言看,“這兒,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