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柳欣妍的聲音裏帶著顫音。
雖然在最開始的時候被元寶帶偏了思緒,但懷胎滿九個月之後每天都在準備做娘的柳欣妍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這隻怕是要生了,她和敬言的孩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娘在!妍妍別怕!娘在!”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那塊不知道長在身體什麼地方的反骨,不時地就要出來做做亂。就如此刻,季敏越是讓柳欣妍別怕,柳欣妍就越是害怕。人在恐懼的時候,會語無倫次,會控製不住地說出很多平時一直在腦中反複醞釀盤旋卻因為顧慮太多而不敢出口的話語。
“娘,如果……”柳欣妍曾經經曆過的那些個過往,那些讓她印象深刻的部分,讓她無法抑製地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往壞處想。
“沒有如果,妍妍你能走嗎?娘扶你,娘先扶著你去躺下,嗯?”季敏此刻其實也很無措,她想放聲大喊,把魏胤和與穩婆都叫來,但她知道她不能慌,因為她的慌亂除了讓女兒心緒不穩之外,沒有其他好處。
“娘……求您,護著韜韜。”
韜韜,是柳欣妍替她和唐敬言的兒子起的小名,本來這事她是指望讀書更多的唐敬言來做的,但他們聚少離多,唐敬言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於是他們約定好了,在分開的日子裏頭,分別替孩子想至少一個名字,等再見麵了,從中選一個更適合孩子的名字。但現在,她怕自己沒這個機會了。萬一呢?至少她得給孩子留下什麼吧。
事實上,柳欣妍最開始想到的是一個詞:滔滔不絕。當然,柳欣妍並不是希望生一個話嘮兒子,主要是‘不絕’太難聽了,所以柳欣妍取了前兩個字。這世上好多人都盼著錦衣衛們斷子絕孫,但她希望身為錦衣衛的唐敬言能子孫滿堂。
滔滔不絕,文韜武略,都是很好的詞。
“別胡說八道!也別胡思亂想!你現在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聽見沒?”
知女莫若母,柳欣妍雖然不過寥寥幾字,但季敏已然聽懂了她的話中之意。如果大人和孩子隻能保住一個的話,她願意做被放棄的那一個。於季敏而言,這無疑是錐心之痛,畢竟柳欣妍是她辛苦懷胎十月,艱難分娩,辛苦養育了十幾年的親生骨肉。
“嗯。”柳欣妍低低應了一聲,借著季敏攙扶她的力道,慢慢地挪到床榻邊,有些吃力地躺了下去。
“你在這兒等著娘,別亂動,娘去叫人,馬上就回來。”
這一回,柳欣妍沒有開口應聲,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所有過來人都和她說起過那種常人很難忍受的陣陣疼痛。
季敏確實回來得很快,快到柳欣妍都還沒來得及在疼痛休息的間隙想好說辭。
柳欣妍承認,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是自私的,做不來其他官家夫人賢惠大度的那一套,她無法在她仍然活著的時候讓唐敬言納妾。但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替唐敬言想,想他的將來,沒有她的他的將來。如果她不在了,他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她不能讓他再次自戮,因為他們有韜韜了,因為唐敬言還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