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邀明月,對影成……四人。看著那月色掩映下多出的一道挺拔身影,九爺心中十分慌張,但手中的酒杯依舊穩穩地遞到了唇邊。
他身邊帶著的沒有一個是飯桶,這人若是能輕鬆避開他們潛到他身邊,那麼取他性命想來也是易如反掌的,他的出身和教養不允許他示弱、求饒,與其狼狽逃離,不如靜待結局。
雖然這麼想,但引頸就戮依舊是件不大容易的事。
一杯兩杯三杯……在九爺為自己倒第三杯‘送行酒’的時候,他身側站著的人終於開了口,“九殿下好雅興。”
這把聲音涼薄得太有辨識度,即便不回頭,九皇子也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了,錦衣衛果然……陰魂不散。他都已經委屈自己躲到這麼偏僻的地界了,怎麼還能這麼快被找到,他還以為不說躲個十幾二十年,藏個三五年總是沒有問題的,沒想到……他居然連兒子的百日宴可能都活不到。
兒子!九皇子想起了自己的長子,雖然那孩子的長相並不完全如他的意,也不是出自正妻的肚子,但總歸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可以死,畢竟他也享受了多年的皇子尊榮,但他的兒子還小,因為他的不爭氣,他兒子就連辦個滿月宴都隻能龜縮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
年少的時候,九皇子曾經以為他至少能榮華富貴地過一生,長大之後他也曾想過或者他能幸運地更進一步,將天下盡握手中,但現在卻好似連好好活著都成了奢侈的想法。
但他現在甚至來不及悲哀,隻想為他的孩子求一線生機,“唐大人,您有孩子嗎?”
唐敬言當初成親的時候,九皇子雖然沒有去喝喜酒,但還是有遣人給他送過賀禮。轉眼一年過去,速度快的話,想來唐家小公子應該已經在唐家少夫人的肚子裏安家了才是。
九皇子這般問話,是希望得到來自唐敬言的肯定答案,因為同樣剛做了爹的他覺得自己發生了變化,不說別的,至少心腸變軟了。九皇子沒指望唐敬言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他,他現下隻希望唐敬言能不斬草除根。
在九皇子以為唐敬言不會回答,或者給出的是否定答案的時候,唐敬言開了口,“有。”
得到了期盼的答案,九皇子鬆了口氣,“恭喜!不知……唐大人是弄璋之喜,還是弄瓦之喜呢?”
“是兒子。”
九皇子差點兒脫口而出‘好巧’二字,但他忍住了。有那麼一刻,他希望唐敬言隻是剛剛找到他,並不知道他已然添了一子,畢竟在京城的時候,他是出了名的‘絕後’皇子。雖然娶妻納妾一個沒落,但就是沒有子女緣分。
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白天的暑氣,身邊流動的風帶來了一陣一陣的涼意,先是躥進了九皇子的脖子裏,而後是滲入了他的心裏。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他的兒子沒有來這世間走一遭,這樣就不用在短時間內同時麵對生和死。但他已經來了,作為父親,他想要保全他的兒子,保留他在這世間的最後一絲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