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慌手慌腳各行其法地對眉兒一番掐救,半晌,眉兒才魂魄歸體般悠悠醒來。
方祖賢見眉兒緩緩醒轉了過來,長長籲了口氣,抬起頭,卻發現七公子正惡狠狠的一眼瞪來。
方祖賢見他臉上蒙著的塵沙硬生生被淚水兒衝出兩條雪白的漕痕來,心中暗自好笑卻裝作一本正經,湊過頭至七公子耳畔,輕聲說道:“大家都留著水活命,你倒好,硬是用水衝出兩條河道來。”
七公子聞言一怔,一時不明白方祖賢這話裏頭的意思。
方祖賢起身退後幾步,伸出指頭在七公子臉頰兩側遙遙指點。七公子兩手往臉上摸了摸,卻是將麵上抹弄得更花了。
眾人見了更是暴起陣陣哄笑,七公子這才明白過來,羞怒而起,從旁拾起李秋放於地上的佩刀,起身拔刀追向方祖賢:“敢笑我,看我不劈了你!”
方祖賢本就與七公子相距丈餘遠,見他拾刀而起,早早掉頭而逃,退至林遠身側坐下。
七公子追近過來,揚刀作勢欲劈,方祖賢指了指身旁的林遠。
七公子定住刀,斜眼瞥往林遠。
眾人哄鬧得這麼大聲響,林遠卻仍是一袖掩遮兩目,不動不言,仿佛睡熟入夢了一般。
別說是商隊及赫連虎等人,即便是七公子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林遠並沒有睡著。從他見到林遠的第一眼起,就感覺到這個人很可怕,除了方祖賢外,縱然是他手底下的那班人馬,這林遠也極少與他們說話。
一個麵無表情不言不語且又具有很強實力的人,的確是可怕的,因為僅僅從一個人的外表是很難看出他的弱點他的破綻的。
赫連虎與他有過較多接觸,雖然兩人沒有比試過,但林遠總是會給他一種莫名的陰影。他也聽說過方祖賢曾一刀擊敗過林遠,可他心裏始終不敢也不願撩挑這林遠,即便當初林遠陣前反水,他也不敢正麵與他動手,隻是拿話反諷相擊。
七公子瞟了林遠幾眼,見他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倒也不敢太過放肆,狠狠揚了揚手中的刀示了示威,白了方祖賢兩眼,悻悻然收刀回到眉兒身旁。
方祖賢朝著坐在秦四通身旁的劉秦笑了笑,招手讓他過來坐,劉秦歪嘴向正拿著塊布反複哈氣擦拭著雙鐧的秦四通呶了呶,無奈地攤了攤手。
秦四通引人助花道水商隊及一眾馬賊脫圍後,一路上也不曾說過一句話。花道水此時再看向秦四通時,眼神中除了不可思議處,更深處更是多了一份戒心。
花道水在大漠西域往來了大半輩子,平素也甚是以眼睛的火辣而自鳴得意。如今這滾圓貪利的客棧掌櫃以如此模樣再次出現在麵前,叫他如何想法?
花道水想過去道聲謝,卻又一時拉不下臉麵,畢竟先前曾明明白白地無視鄙夷過他。
花道水正想著如何拉近點兩人的關係,卻見秦四通將手中擦拭得泛光的雙鐧雙雙交插在後背,俄而,站起身輕輕踢了劉秦一腳,也不待他有什麼反應,隻自向著方祖賢這邊走了過來。
方祖賢立忙起身,看著秦四通背後的雙鐧,豎起拇指笑道:“好鐧,好家夥。”
秦四通一改往日的嘻皮諂笑,上前朝著方祖賢飛起一腳:“你這小子,害得我買賣都沒得做了,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謝你?”
方祖賢閃身跳開,訕訕笑道:“不謝不謝,應該的應該的……”話沒完,沒防備秦四通又是一腳飛起,踢在大腿上,雖不重,但也不輕。
方祖賢無助的望向秦四通身後的劉秦,劉秦聳聳肩,搔著頭轉過身去,隻當什麼也都沒看見。
秦四通再跟進一步,換腿踢出。
腿踢在半空,卻突然生生頓住,看時,竟是林遠伸出掩目的右手一把鉗住秦四通再次踢出的腿。
秦四通左腿用力往回扯,掙脫林遠那隻帶疤的右手,腳塵勾起一蓬黃沙揚向林遠:“你這家夥終於肯回來了?”
林遠以袖擋開黃沙,起而坐地,拍打著袖上的塵埃,不答反問:“當著我的麵欺負小刀,這未免也太不給我臉麵了吧?”
兩人瞪眼相視,隨即放聲大笑。
花道水遠遠望著秦四通與林遠兩人齊聲大笑,眉頭立時擰得更緊。他感覺到林遠與秦四通的關係並非隻是表麵上那簡單,那麼,如此一來,方祖賢那邊的籌碼更多了,秤砣自然會不受控製的再次往方祖賢那邊移動不少。
花道水捋須環視四周,心中暗自計算著,自己的商隊先前有近百人,經與馬賊們一戰,再自鐵鷹軍手中突圍而出,現下仍跟隨著的也隻不過五六十人了。再看看方祖賢那邊,林遠與沙無用不必說了,赫連虎仿佛也鐵了心要與方祖賢扯在一起,未了再蹦出來個秦四通,曲指算算,那邊的人手居然比自己還要多出十幾二十個人來!
多出一二十個人還在其次,可再細看那邊的人,方祖賢、林遠、沙無用、赫連虎、秦四通、劉秦等人卻無一不是十人敵的人物。即便是這幾人手裏頭捏著的人,也都是見過場麵的,絕對不比李秋手裏的那些精銳軍卒差。
方祖賢抬頭望了眼花道水那張在雲彩映應下不斷變幻著的臉,不禁搖頭苦笑:花道水終究是心胸太過狹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