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坐在上首的赫連塔山輕輕吹著杯中飄著的茶葉,他很喜歡茶,對茶也很有研究。
當然,這隻是其次,他平生最得意的還應當是自己能以茶通人,以茶通事:“這茶不錯,芬香怡人心神。不過,要是擱得久了,茶水涼了,再好的茶葉也會變得澀澀無味,那時,連一杯白水都不如了。”
祖良用力的搓了搓手,半晌,才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兩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這事……能成麼?若不能成事,卑職可是吃罪不起啊。”
“東朝的好東西那可是三天三夜也細數不盡,但我最喜歡的隻有茶,而所有的茶中我最中意的乃是東朝的洞庭‘嚇煞人香’。你可知其茶為何喚作‘嚇煞人香?”赫連塔山瞥了祖良一眼,繼而隻自低頭品著茶。
“嚇煞人香”即是現在的碧螺春,此茶產於太湖的洞庭山,因此民間最早叫“洞庭茶”又或“嚇煞人香”。
而這“嚇煞人香”則是另有故事,相傳有一尼姑上洞庭山遊春,順手摘了幾片茶葉,將之泡茶後奇香撲鼻,脫口而道:“香得嚇煞人”。由此,當地人也便將此茶喚作“嚇煞人香”。到了清朝康熙年間,康熙大帝視察並品嚐了這種色澤碧綠、卷曲如螺的名茶,倍加讚賞,但始終覺得這“嚇煞人香”其名甚是不雅,於是揮毫題名“碧螺春”,為這茶正了名。
祖良雖是大梁降將侍衛,但他出身苦寒,又經年駐於軍中,哪曾明白這其中道理,隻以為自己花大價錢淘來的這茶不對節度副使的喉腹:“卑職不知大人所好的乃是‘嚇煞人香’,他日……”
赫連塔山搖了搖頭,合上盅置於案側,手一擺,製止祖良繼續說下去,再看向祖良時,眼睛中閃過一線鄙夷。
人到了他這種地位,並不個個都是腦滿腸肥,他與沙州節度使李奇明裏暗中鬥了兩年。兩年的爭鬥中,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赫連塔山自信是一片上上品的茶葉,但李奇那片茶葉無疑在色、香、味都比他稍勝半籌。
而僅此一個半字,卻讓他們一個居正,一個屈副,其中之差異曾讓他無數個日夜無眠。
沙州是盅好茶,極品中的極品,是他的家族必須爭取到的那盅茶。
當然,這盅茶是整個白夏國的,他不可能將之私自居擁,因此他所要做的便是以白夏國的名義將之守護起來,然後再慢慢的將茶盅微微向自己的家族傾斜,分而飲它一口半口。
李奇那片茶葉泡在沙州這盅茶裏兩年了,這麼長的時間了,其色,其香,其味,應該都比不上自己了吧?
可惜,整個沙州都被李奇牢牢掌控在手,他也被李奇死死壓製了兩年,等他覺察出自己要稍勝對方半籌的時候,才驀然發覺他隻是一片茶葉而已。
沒有開水,再好的茶葉跟幹涸了的綠洲裏的幹枝枯葉又有什麼分別?
所以,他很迫切的尋找著水源,沒有開水,山上融下來的帶著泥沙的雪水也行。
於是,他找到了祖良。
剛開始,赫連大人很是興奮,興奮過後才驚覺:祖良是水,但卻是一潑很渾很渾的水。
很渾很渾的水是怎麼樣的水?
用赫連塔山的話來說,那是洗臉之後再洗澡,洗過澡後再洗腳,洗完腳後還洗過鞋的水……
祖良的宅院很大,也許他的身份地位還配不上這樣的宅子。
當然,他的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沙州節度使李奇的女婿,所以,這樣的宅院,在沙州城內也算排得上名號的了。
赫連虎輕輕挪開遮身的柴禾,低聲說道:“賢哥兒,現在這時辰應該差不多了吧?”
方祖賢撥開麵前的柴禾:“再等等,先前聽路過柴房的人的言語,怕是祖良府中來了一位大貴人,要不再等等?”
赫連虎一把將身前的柴木推開,壓低嗓音急聲說道:“我等得,那祖良賊貨怕是等不得。不行,我得……”
“噓!”方祖賢豎指噓聲,指了指房外麵。
赫連虎聽得外麵有動靜,忙忙的又將柴木枝條將自己遮了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走進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去那角落邊揀些竹炭過去,姑爺那邊可催得緊呢。”
旁邊的漢子應了聲,一邊揀著竹炭嘴裏一邊喃喃說道:“姑爺可是在書房裏待了一個來時辰了,小姐也都遣人過去催了好幾遍了,也不知道他跟那人在書房裏談些什麼,連小姐的人都給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