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該您落子了。”那清脆的聲音再次傳入伍綱耳中。
老侯爺哈哈一笑,瞟了自家兒子一眼後,伸手盂中,夾起一子,落於棋盤之上,道:“玉不琢不成器啊,公主殿下可有法子讓我這不成器的兒子好好琢磨一番?”
伍綱依然不敢抬頭,但眼皮微微上抬,偷偷看了眼與父親執子對奕的那女子。
不看不打緊,一看之後,伍綱隻覺心神俱顫,冷汗漣漣。
與他父親固原侯對奕的那女子銀妝素裹,頭上係了方雪色儒巾,但麵上卻是縛了個銀色麵甲!
“白辛!”伍綱在這西北之地呆了四十個年頭,對於白夏國某些傳奇人物他還是較為了解的。眼下一見對方的裝扮,兩瞳不禁驟然緊縮,兩手握成拳,掌心卻是一片潮濕!
再聯想起父親在他入屋後,為何會讓侯府死士連一隻鳥都不能放進來了。此時才明白為何在這女子一入侯府後,父親竟讓他稱呼這位不曾謀過麵的女子為姑姑了。
正自暗暗心驚中,隻聽見那被疑為白辛的銀色麵甲女子輕輕淡淡地說道:“老侯爺,令郞似乎有些緊張啊。”
聽聲音,這銀色麵甲的女子似乎才過及笄,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居然如此直呼年已四十的伍綱,換做他人,隻怕早就跳起來,一腳將對方踹翻在地了。
聽那女子這麼一說,伍綱不僅不敢如此想法,額頭更是沁出了冷汗。
固原侯轉頭朝伍綱斥道:“你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侯爺,卻怎麼如此不成器?”
說著,又轉向那麵甲女子,笑道:“豎子不成器,故而時常嗟歎,還望殿下能屈將這塊石頭琢磨一二。”
固原侯人老成精,他這話明麵上是在訓斥自家的兒子,可與他對奕的女子卻明白眼前的這位老侯爺是在跟他談條件了,而他開出來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將他的兒子琢磨成器。
“這是自然。”銀色麵甲的女子,似乎喜好白色,故而執的是白子,落定一子後,說道:“不過,在這之前,得先將另一塊玉琢磨成器。”
“他現今已然漸成氣侯了,何以還要耗費如此大的代價去琢磨?”固原侯隨之落下一枚黑子,慢慢悠悠地道:“何況,他是大梁人,一個一心向著大梁的人。否則,他豈會不惜一切也要東歸?”
“他並不是老侯爺您想像中那麼簡單的一個人。”女子提起白子,眼盯著棋局,說道:“我相信我叔父,因為他從未看走眼過一個人。”
“可他終究是漢人,他一旦成器,隻怕頭一個要對付的應該就是你父王。”
“老侯爺所言極是。”女子手中的棋子決然落定棋盤之上,說道:“但您所言隻是一時,隻是局部。”
固原侯一聽,手中的棋子頓時猶豫難決,一手撚須,沉吟道:“願聞其詳。”
“在這大梁西北之地,現今有三大勢力並存。勢力最大的自然是西北帥司大元帥,安撫使上官道。其次便是伍家,再次,就是文鬆。”
銀色麵甲的女子說道:“上官道不必說,伍家世代居於這西北之地,也自不必多言。但那文鬆,在這西北之地雖無多大勢力,但背後有言清這座靠,誰也不敢貿然開罪於他,勉強可並勢於這大梁的西北之地。”
固原侯抽回執子之手,將棋子丟入盂中,靜靜傾聽。
“西北之地已有三雄並立,如若再多出一股新生勢力來,是否會打破之前並立的局勢?”女子伸手做了個請,請固原侯落子,繼續說道:“屆時,你再從旁跺跺腳,西北局勢豈會不亂?再有,東朝已與北羌國簽訂了黃河盟約,共伐東滿國,如今東北戰事愈緊,到時勢必從西北帥司調遣兵馬北上。當此之時,我白上大夏國豈會錯失此等良機?”
這話看似是掏心肺之言,但屋中的其他兩位閱曆過人的侯爺,又豈會看不出她除此之外,還另有用心,隻是不願也不敢說破罷了。
固原侯撚須的手猛然一緊,直揪得下頜疼痛不已,瞬即正容道:“我孫兒伍玉乃是我伍家最上等之玉,還望日後殿下好生琢磨琢磨。”
他這完全是托付了,將小侯侯爺托付與對方並將其琢磨成器,同時,也是答應了對方的一應條件。
固原侯說完之後,若有所思中提子便落。
麵縛銀色麵甲的女子亦隨之落下一子,道:“一步錯,步步錯。老侯爺,關健之時還需慎行呐,當心成了這偌大伍家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