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禮貌的點頭,問:“請問你是。”
他是,我和他隻見過兩三麵,他的職業還是我從別人口中猜測出來。
我將頭倚靠在他的腰際,脫口而出,“他是我的朋友。”他就是我此時的那一劑救命草藥,他就是我墜入懸崖求生用的樹藤。
“我姓嶽,名峻灃”
姑爺表示感謝,“我是景井的姑爺,這是她的表哥周全,感謝你了。”
“沒有,一己之力”
周全插話進來:“蘇穎和我媽媽在家等姥姥和你媽,你別擔心他們不會知道的。”
我目光呆滯,他又喊了我一聲名字,姑爺拉住他的手讓他別不知分寸,姑爺不清楚嶽峻灃和我是什麼關係,覺得不合適,於是委婉說道:“這麼晚了,也不麻煩嶽先生了”
嶽峻灃瞅了我一眼,建議性的提到:“周先生,醫院我有個熟人,這樣,我和小周先生一起去處理醫院的相關事宜,您在這先陪陪景小姐。”
姑爺聽他如此熱心,不好推脫,望向我,嶽峻灃坐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輕輕加重力氣,小心的詢問:“景井,你說呢?”
我點頭。
有熟人辦事確實是要方便一些。殯儀館在太平間管理人員核對《死亡證明》與《屍體登記卡》無誤後當天晚上就把屍體運走了。我不想把爸爸留在這冰冷的太平間。
也就在次日早上,我姥姥和媽媽飛往了美國。周全昨天晚上拿到兩張飛往美國的機票交給我媽媽和姥姥,說是單位的旅遊機票,騙她們說我姑爺他們一家要去地中海,就把票讓給沒出過國門的姥姥體驗英國的風土人情,到了英國有人接應。我姥姥和媽媽開始說什麼也不願意去,周全讓我勸,我得花多大的力氣忍住眼淚啊,在電話裏麵說:“媽,我現在回C城加班了,你和姥姥就去吧,開開心心玩。”蘇穎也在一邊煽風點火勸,好說歹說總算是答應了。
姑爺也回家通知朋友去了。
那一夜,我坐在殯儀館大廳一夜沒有合眼,黑色籠罩著我,隻有一兩隻微弱的壁燈發出慘淡的光,嶽峻灃一直在屋外踱著步打著電話,有時探出腦袋看看我。我陪著我爸爸,陪他最後一程,慢慢的送。什麼時候爸爸眼角有了皺紋,頭發上的白頭發長了這麼多。他的皮膚黝黑,身體健康,對人真誠不摻水,以往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要活到一百歲。
天空泛起魚肚白,光明逐漸席卷過來,黑夜退去,今天又來,昨天已走。嶽峻灃提著一杯豆漿走到我身邊,“你守了一夜了,喝口豆漿休息下吧。”
他見我無動於衷,插好吸管,扳開我的手把豆漿塞到我的手中。“抿一口,就一口。”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最遠的距離怎麼肯能不是生與死呢。從此陰陽兩隔。
“景妹”一個喘著重重粗氣的女聲,我聽得出來那是孫苑苑,是苑苑。嶽峻灃挪開步子,苑苑就撲騰跪在了我麵前,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我真的很想說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把你當做很好的朋友。可是我真的好累,累的我真的不想說話,就想靜靜的陪著我爸爸。
嶽峻灃扶她起來,低聲說:“她從昨天晚上就這個樣子了,不哭也不說話,你勸勸她。”
“景妹,你就喝一口,別把自己身體搞壞了,你聽我的就喝一口好不好,”她急了“你要挺住啊,你媽媽還需要你啊!”
對呀我還有媽媽,我不能這個樣子,我端起那瓶沉甸甸的豆漿喝了一口。
嶽峻灃鬆了一口氣,示意苑苑勸我去休息一下,去睡一下,等一下還有賓客要來悼念。苑苑知道沒法子勸我了,於是大聲喊:“嶽峻灃,你!你去給我搬個椅子來,我陪她坐著,看誰厲害。”
她這一喊,我就忍不住了。她就靜靜的坐在我身邊,我伸手勾住她的拇指,她把我的手緊緊握住,把另一隻手重疊上來,給予了厚重的力量。
“你休息吧,咱們回家吧。”好
留了嶽峻灃在那招待來悼念的賓客。在殯儀館門外,苑苑攙著我站在門外等出租車。苑苑招得一輛出租車,那出租車後麵跟著一輛黑色的牧馬人呼呼開過來,“出租車來了,咱們上車。”苑苑叫我,眯眼看了一眼車牌,邁著沉重的步伐上車了。
蒲田穿著卡其色的風衣下車,見著我背影大步跑上前。車子向前不斷的行駛,他使勁的追,嶽芷蘅在後追著她,在後麵拉住他的手,使得他停了下來。苑苑察覺什麼不對勁從後窗望,見著蒲田了,他和嶽芷蘅好像有什麼爭吵,蒲媽媽和蒲爸爸立刻上前製止。苑苑回過頭什麼緘默,靠近抱住我讓我倚靠在她的身上。
回到家我把所有窗簾都拉上,黑呼呼的一片。我抱著那個女警員給我透明袋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像躺在媽媽子宮一樣。好想睡一覺,可是眼睛怎麼也閉不上,隻覺得冷。苑苑就這樣看著我,最後她爬上床,從後背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