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於謙便慷慨誓師,將士個個奮勇出兵和也先死戰,張軌、張較又從兩邊殺出,也先部眾大敗。於謙方揮兵追趕,又逢著楊洪、石亨的兵馬自大同殺到,三路大兵奮力殺上,也先抵擋不住,領著敗殘人員連夜逃出紫荊關,仍擁著上皇匆匆地出塞去了。那於謙大勝一陣,收兵駐屯了三天,班師回京。各地聞京中獲勝,自然人人爭前,又大破了也先的餘眾,國內漸見平靖。景帝因亂事以平,命開筵慶功,大封功臣,要算於謙為第一,加兩級晉少保銜。楊洪、石亨晉伯爵,張軌、張輥封子爵,士兵也各有搞勞。
那時上皇(英宗)被擄出塞,住在伯顏的營中,雖蒙竭力的優遇,皇上總覺得不慣。幸得校尉袁彬、蒙古侍監哈銘兩個人不離左右。伯顏又把上皇移往自己的家裏,進湯調羹都是伯顏的妻子親自動手的,上皇心裏很是感激。不過塞北的習俗無論是官是民,都住在牛皮帳裏的,帳外便畜著牛羊馬匹,人民不以財資為重,唯牛羊馬匹愈多就算是富戶了。盜賊劫奪也專掠牛羊馬匹,人民備有槍械,往往和強盜對敵。如捕獲盜賊時,並不報官訊鞠,隻把獲住的強盜載在牛車裏,由事主派家丁多名,解往土官那裏。一路上牛車慢慢地進行,家丁就拿強盜一個個地殺著,殺到土官的署門前,將殺下來的頭顱計點了數目報與土官,土官便在冊子上紀了年月日,殺盜若幹名等字樣就算了事。
塞外的風俗似這般的野蠻,那上皇做慣了中國安樂尊榮的皇帝,叫他去往在這種沙漠地方,居處的是帳篷,飲食的是牛酪馬乳,羊羔獸肉騷擅腥味觸鼻,怎樣能夠下咽呢丫後來實在餓得沒法,勉強拿些馬乳充饑。上皇又時時想起了六宮的後妃,總是磋歎下淚。袁彬和哈銘在旁又百般地慰勸,並伴著上皇往遊塞外的名勝,如漢代的蘇武廟,廟中遺有蘇武牧羊所持的節竿和神像。又有漢時的李陵碑,碑下記有宋將楊業盡忠的年月及宋將潘美破番奴的遺跡。又有昭君廟,廟塑昭君像,容貌栩栩如生。旁立兩個侍女,一捧琵琶,一個執著金播,前後殿宇很是壯麗,漢人往來此地,都要徘徊憑吊一番才歎息而去。上皇這時翱遊塞外風景倒也稍舒憂腸,然每到了晚上聽得那些嗚嗚胡茄聲音,不禁又黯然下淚。正是有唐人所說的“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的概況了。
那伯顏的人卻不似也先,他對上皇非常地尊敬。依照伯顏的主意早就把上皇送還明廷了。偏是那太監喜寧和王永兩人在也先麵前竭力地阻擋。上皇得知,恨不得將喜寧、王永砍為肉泥。伯顏見也先沒有還上皇的誠意,便親自來安慰上皇,謂將來得機會終要送還中國的。上皇聽了,很為見情,又常和伯顏談談塞外故事,兩下裏倒十分投機。伯顏又恐上皇寂寞,便替上皇去選了五六個番女來陪伴上皇。這六個番女當中,算一個叫木倪的長得最是俊秀,還有一個叫玉米的也很是風騷,上皇在無聊的當兒,令番女們唱歌解悶。到了三月的中旬,胡人祭石塔也算是個佳節。伯顏設宴給上皇稱腦,伯顏的妻子阿刺噠哈喇親來與上皇把盞。那哈喇也有幾分姿色,上皇不覺開懷暢飲。
正吃得高興,急聽得蠻靴囊崇,一個月貌花容的番女從帳後轉將出來。隻見她穿著一身藕色的舞衣,雲鬢斜髻,臉上薄施著脂粉,顯得她體態輕盈,嫵媚多姿。上皇已有了酒意,目不轉睛地瞧著那美人。哈喇便喚那美人過來參見了上皇,又命她在筵前歌舞起來。那美人嫣然的一笑,擺開了舞衣翩翩地帶舞帶歌,真是飄飄欲仙。上皇看了,讚不絕口。哈喇早瞧出了情形,笑著對上皇說道:“這是奴蟀的妹子,皇帝如不嫌她菲陋,不妨收她做個侍奴。”上皇微笑點頭,哈喇便說道:“可倫快過來侍候皇帝。”可倫正在舞著,聽得她姊姊叫喚,忙停了歌舞,盈盈地走到上皇的身旁,輕舒玉臂,執著金壺俏酒。上皇令可倫坐下,添上一副杯盤來,兩人一杯杯地對飲著。
這一場酒宴直吃到夜闌才把席撤去。哈喇出帳,上皇命袁彬、哈銘退下,就擁了可倫進後帳安寢。袁彬和哈銘侍在帳外未曾安睡,猛聽得帳內一聲的怪叫,袁彬拔了一把刺刀慌忙搶人帳中,哈銘急切間尋不到器械,竟掇了一把木椅隨後追入,早一眼瞧見上皇赤身奔將出來,手臂上已鮮血淋漓,後麵的番女可倫握著一把匕首,赤著上身,下體隻掩著一幅紅綢,氣焰洶洶地直追出帳外,上皇大叫:“袁彬救駕!”袁彬仗著刺刀大喝一聲,將番女可倫攔住,那番女口裏嘰嘰咕咕地罵人,苦的不懂她說些什麼,意思大約要刺殺上皇。可倫一麵罵著,飛身趕那上皇,袁彬更不怠慢,挺著刺刀阻可倫不許上前,可倫大憤,把匕首向袁彬刺來,袁彬用刺刀隔開,奮力執住她的粉臂,順勢一拖,哢噠的一響,可倫已直挺挺地跌倒在地,袁彬上前,把可倫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