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狹路相逢,卻早已陌路。(1 / 3)

(1)

二十多層的科望大廈,周若寒端著一杯花茶站在窗戶邊上,往下望去,隻覺得頭暈目眩。羅簡悄無聲息地站在若寒身後翻了翻攤開在桌上的資料,笑著問:“又加班?”

若寒回過頭來,詫異了一下,便微笑地點了點頭。

羅簡走過去,拍拍她的頭:“你啊,就是太拚命了。女人嘛,要懂得享受生活。”說著,便拿起放在辦公桌上周若寒的包。

“嗯?”周若寒不明白羅簡要幹嗎,發出疑問。

羅簡笑了笑,露出小虎牙:“都8點多了,是時候下班了。走,一起去吃飯。”

周若寒愣了一下,過了一陣才恍然大悟地反應過來,心領神會地合上辦公桌上那一疊還未分析完的圖表,跟在羅簡身後下了樓。

羅簡是她來到這個城市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一年前她拖著行李站在這個城市的火車站,麵對人來人往的街道,頓時感覺手足無措。當初是為什麼離開呢,又為什麼來到這裏呢?她至今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隻是一度地想離開,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衣物,還有放在抽屜最底層的那個相冊,隨便買了張車票,就這樣坐了上來。那個深夜隔壁的母親還在熟睡,而她卻已經奔赴了另外一個無法預料的未來。未來會是怎樣,她想都不敢想。

那天羅簡就坐在她的對麵,翻看著一張過期了的報紙,覺得索然無味,看見對麵的小姑娘,還長得水靈水靈的,他試著跟她搭訕。可是她出神地望著窗外,一副已經靈魂出竅的樣子,叫一次她都沒反應,弄得羅簡再也不敢開第二次口了。其實羅簡不是習慣油腔滑調的人,想搭訕小姑娘也隻是在枯燥無趣的乘車途中,找個說說話的人而已。

下了車,羅簡提著自己的行李離開,那天他是去外地看望大學同學張兵,帶的行李不多,除了一些換洗的衣物,便是一些特產,輕輕鬆鬆出了驗票口。站在出口站,羅簡看看鍾才4點半,肚子卻餓得咕咕響,琢磨著在附近吃碗麵再回家。剛走出沒幾步,就看見火車上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姑娘,拖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電話亭打電話。他停下腳步饒有興趣地望著,直到他看見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羅簡是出了名的天生軟腸子,最見不得人哭,哪怕對方隻是一個陌生姑娘。隻要一看見眼淚這玩意兒,他就會變得手足無措。

周若寒正在給老家的母親打電話,原本就在火車上想了一路,該怎麼和母親開這個口,說自己已經在另外一個城市了,最後她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母親沒有責怪,她也知道一個女孩出了那樣的事情,始終是不願意麵對的,也許逃離是一種解脫的辦法。母親在電話那頭稀稀拉拉的哭泣聲,讓周若寒也跟著哭了起來。

後來,羅簡走過去請她吃了碗麵。坐在快餐店裏,熱騰騰的牛肉麵一下就融化了這個姑娘心中遠走他鄉的悲傷。他看著她樂嗬嗬地吃完了最後一根麵條,然後用一種滿足的眼神眨巴眨巴望著自己。

後來,連羅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了這個有著一雙靈氣眼睛的女孩。

她剛來這個城市,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工作,連個基本的歇腳的地方都沒有。他不知道送她去哪裏,幫她找了旅社,也檢查了一遍旅社的安全係數,卻終究是好人心作祟,走出來一段路之後還是返了回去,把若寒的行李一把提上,離開了旅社。之後,他便像搶了個燙手山芋,怎麼扔都扔不掉。他覺得周若寒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他撞上了,便再也於心不忍放下她不管。

他幫她安排工作,安排住所,指導工作生活,噓寒問暖,盡其所能在她左右,後來演變成連她經期要吃的藥,他都會細心準備好,跟若寒一塊兒合租的姐妹艾可可都看得出羅簡是愛在心中口難開。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許隻是因為在電話亭裏麵的那一滴眼淚,滴在了他心上。其實有很多次機會表明心跡,比如說下班一起回家的途中,比如說這樣加班到深夜的獨處,比如說周末一起去郊外拜菩薩的時候,可是,他一次都沒有說過“喜歡”,不是不想說,而是,怕說出來,反而會失去了什麼。

告別羅簡,若寒走到樓道裏,待了一會兒,卻沒有繼續上樓,而是等羅簡離開之後,自己走進小花園裏的涼亭坐下,望著不遠處的萬家燈火突然陷入恍然中。

若寒掏出包裏麵折疊起來的一張紙片,上麵端端正正地寫著“蘇默”兩個大字,下麵是聯係方式。這是她今天在給經理傳送文件的時候不小心瞄到的,要是其他的資料她是肯定不會這麼在意的,隻是這兩個字猛地進入眼簾,讓她的心一不小心就狂跳了一下,導致整個下午的工作都無法再繼續,思緒動不動就跑得很遠。等到周圍的同事都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若寒才發現今天要完成的工作隻完成了一半,望著還堆得老高老高的表格,隻好硬著頭皮留下來加班了。她不是羅簡口中說的“工作狂”,隻是生活越來越一成不變而已,不工作似乎也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了。她又不像室友艾可可,可可是本地女孩,有自己的朋友圈,有自己的男朋友,租房子也隻不過是因為離上班的地方近一些罷了,每個周末都會回家吃媽媽做的飯菜。不過可可沒有本地女孩身上那種勢利氣。她爽朗,不歧視外地人,沒什麼心眼,可能因為生活上沒什麼可煩惱的,所以也不知道憂愁是什麼。羅簡當初介紹可可和若寒合租也是因為可可心兒純,又是自己哥們兒的女朋友,還是同事,一個公司上班,所以這樣四個人也可以經常湊在一起吃吃飯,找借口多和若寒相處相處。羅簡總試著靠近她,有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很近了,所以很理所當然地做起了男友應該做的事情。隻是他不知道,其實他一點兒也沒看見她的內心,其實他還離她很遠很遠。

若寒捏著手中那張寫著“蘇默”的小紙片,把頭深深埋在懷中。

六年時間,不長也不短,卻足以讓一個人磨掉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讓傷痛更加深刻。時間總是讓你看清楚很多事,看清楚恨,也看清楚愛。

嗬,蘇默。

(2)

晚上,羅簡過來了,給若寒帶了粥。

若寒喜歡喝粥,以前一生病,媽媽就會熬粥給自己喝。那時候若寒會吵著媽媽在粥裏麵加上肉末,有肉末的粥就是要香一些的。隻可惜,已經很久沒喝過媽媽熬的粥了。

若寒還沒吃兩口就問:“今天合作方來公司,裏麵是不是有一個人叫蘇默?”

“嗯?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羅簡坐到沙發上,隨便翻了翻落在地上的雜誌。

“可可說今天陪他們吃飯,那姑娘挺大大咧咧的,我還挺為她擔心的。”若寒隨便編了個謊言。

“哈哈,這個嘛,你就不用擔心了,蘇默不是一個難對付的人,也不會計較這些的。”羅簡哈哈大笑起來。

若寒一臉懷疑地望著羅簡。

“蘇默就是合作公司那邊的項目組長,這次他過來跟我們一起合作開發‘沿江別墅’這個項目。”他想起自己並未和若寒說起過這個人,於是介紹了一番。

“你們認識?那麼了解蘇默這個人?”她問這些話的時候,隻感覺心都跳到嗓子眼來了,因為這兩個字真的是她難以啟齒的名字。

“我們曾經是一個公司的同事,隻是他剛來不久,我就跳槽到現在的公司了。那小子現在應該混得不錯了吧,才短短一年時間就做了項目組長了,真是年輕有為呢!我走的時候,他還誠誠懇懇叫我前輩呢,看起來很謙虛啊。這次很巧和他合作啊,很期待看見他的才華。”

羅簡想起蘇默這個人,一年前見到的時候,蘇默還是青澀學生模樣的小男生,很高也很瘦,單薄得很。背著一個耐克的包,穿著運動鞋,抱著一個籃球就來公司應聘了。麵試的經理問他為什麼還帶一個籃球過來,蘇默說,因為不想浪費時間,麵試完就可以直接去市中心的籃球場打籃球了。麵試經理拍了一下手,問蘇默:“你喜歡打籃球?”

蘇默點點頭。

那天麵試經理出奇地沒有再見下一個麵試者,而是脫掉西裝,換上球服,跟蘇默在公司後麵的籃球場上來了一個二人對決賽。

最後蘇默贏了麵試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