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站在回憶的長廊裏,我們再也不能靠近。(1 / 3)

(1)

若寒最近覺得好奇怪,身邊仿佛多了一個“田螺姑娘”。她早上到教室,發現自己的課桌早已經用抹布擦幹淨了。課間她去上廁所,回來就發現桌子上會有一瓶酸酸乳或者鮮橙多。原本是她值日的時候,卻被衛生委員告知以後都不用搞衛生了,若寒追問,衛生委員就是什麼都不多說。

她有想過會是暖東洋,畢竟他曾經懵懂地表達過喜歡自己。其實一想起暖東洋,一想起蘇默那天的話,她的心裏就會湧出許許多多的愧疚,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麼,那種不願意蘇默說出自己不喜歡暖東洋這件事的心情,難道是喜歡嗎?

自己難道是喜歡暖東洋的?呸呸呸,肯定不會!爸爸的話我是記得很深刻的。她心裏一陣胡思亂想,腦子裏有兩個人在打架。

下午的時候她原本不用值日,但是她選擇留下來等待看是誰願意幫她做值日,如果那個人是暖東洋,那她就下定決心跟東洋說對不起,她躲在教室的後門外看著。進來的果然是暖東洋,他看起來疲憊不少,兩隻眼睛裏有著不少的血絲,若寒不知道那其實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寫試卷寫到淩晨2點才睡覺留下的後遺症。若寒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事情才如此憔悴,她的愧疚越來越深。

她推開門,教室裏隻有暖東洋一人。他前腳才踏進教室,她後腳就跟了進來。

他沒想到她會在,有點驚訝,但是瞬間,他還是露出了溫暖的笑容,雖然那個笑臉很扭曲、很難看,他還是有點不知道怎麼去麵對。他已經表達過喜歡她了,而她不喜歡自己,甚至躲避著自己,他也無可奈何。

但是想一想,好的愛情都是值得等待的,他喜歡她的寧靜和乖巧,喜歡她,那麼就願意等她。現在他們還是高二,還有一年,他們就可以高考,就可以讀上大學,那時候他一定要讓她喜歡上自己,並接受自己。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所以現在的他拚命地學習,她的成績那麼好,他要趕上她,和她考到同一個大學。

“暖東洋,那天……對不起!”若寒的聲音很小很小,可是暖東洋還是聽得很清楚。他突然嗬嗬笑了起來,一時衝動,他伸出手愛憐地摸了摸若寒的頭發:“其實,沒什麼的。無論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若寒有點躲閃,不過最後還是讓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頭發上,臉一紅:“你沒生氣嗎?”

“在你眼裏我暖東洋那麼小氣?要知道我可是公認的‘溫暖王子’啊!”暖東洋開玩笑地說。他終於看見她笑了一下,很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也很久沒有和她說上話了,今天下午對他來說無疑是那麼珍貴。

兩個人冰釋前嫌,於是暖東洋提出要請若寒吃飯,若寒想了一下,就答應了。對於周宜的話和那些責罵,她突然覺得不那麼重要了。暖東洋是自己的朋友和同學,他們沒什麼,爸爸根本就不明白,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跟著東洋走出了教室。

他們走時,沒看見站在教室後門轉角處拿著垃圾桶的蘇默,他低著頭冷笑了一聲,走進了教室。他不知道自己在冷笑什麼,但是隻覺得好笑。

他想自己真的錯了,他錯把照片給了周若寒的父親,他還錯以為他幫周若寒拒絕暖東洋是正確的,不過今天看來,他連續做了兩件錯誤的事情。

也許,她是喜歡他的。蘇默對自己說。

若寒點了一碗牛肉麵,東洋坐在她對麵,出神地望著她。這場景對於他來說就跟做夢似的,他從沒想過自己還能跟若寒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地吃東西。若寒不習慣被他這樣盯著,為了緩解尷尬,她不停地說話,說到了照片的事情,說到了自己的父親,說到了童年時候的那次生病,她說著說著就覺得悲從中來,眼淚幾次在眼珠裏打轉。暖東洋的心再次被她感染了,他以前會喜歡她的安靜、她的優秀,現在他還知道了她的童年、她的家人,她內心裏其實也隻是一個很脆弱的小姑娘,他想現在他喜歡她比以前又多了很多。那一天,他們靠得很近,並且近得有些明目張膽。

劉淺找到蘇默,他正在家裏給自己做飯。蘇明德有三天沒回過家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幸好蘇默暑假自己打零工的錢還剩了些在身上,隨便買點什麼回來自己做著吃還是行的。劉淺闖進門就大呼小叫:“蘇默,你爸在王婆婆家的牌館裏打牌呢,輸得差點連內褲都要脫下了,你還不趕緊把你爸拉回來?”蘇默在廚房裏切著菜,聽了劉淺的話,刀子停在半空中一秒,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忙他的。

“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劉淺推了他一下。

“聽見了。你來了,就留下來陪我一起吃飯吧!”他點點頭。

“你不先去拉他回來?”劉淺問。

“拉他回來做什麼?拉他回來打我嗎?還是拉他回來指著我對著我媽的遺像叫我畜生?”他想起過往,心裏不甚心酸。

“這麼多年了,畢竟他是你爸爸嘛。”劉淺知道蘇默的家事。原本他也覺得蘇默的爸爸挺過分的。不過他媽要自己跑過來通知蘇默,他也就來了。畢竟街坊鄰居也不想看見蘇家到處在外丟人現眼,自己又和蘇默是好哥們兒,難免想勸說幾句,誰知道這幾句話沒說好,把蘇默給惹到了:“他是我爸爸?要是他是我爸爸,我就不會餓三天三夜的肚子了。他要是我爸爸,我現在能是這個樣子嗎?我能考全班倒數第一嗎?!為了不餓肚子,我缺了多少課啊,後麵趕都趕不上了!”蘇默很生氣,今天的他就像一頭隨時會發怒的獅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午值日的事情,但是他就是沒辦法平息現在的心情,他很想發泄,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很不幸的是,劉淺正好撞在了這個槍口上。不過劉淺並沒當真,他從小就知道蘇默心裏的苦,雖然蘇默很少跟他說過,發泄也是第一次,不過他真的一點也不會怪他。

因為他們是好兄弟,一輩子的。

劉淺從小就喜歡和蘇默待在一起,小時候的劉淺有點愛哭,別的男生都不愛和他玩,隻有蘇默會對他說,不要哭,我跟你玩。劉淺現在還記得,以前暑假跟在蘇默身後,陪他一塊兒賣冰棍,蘇默總會拿一支五毛錢的綠豆給自己吃。蘇默以前的成績很好,但是後來越來越不行了,蘇默對劉淺說,再努力讀書也沒用,蘇明德根本就沒有錢,他自己也賺不回那麼貴的大學學費。劉淺問蘇默:“那以後你打算做啥?”

蘇默想了想,說:“浪跡天涯。”

劉淺拍拍蘇默的肩膀說:“那我跟你一起。”

劉淺的成績也不怎麼好,要考上一個大學,挺難的。他媽想讓他考一個大專算了,可是劉淺覺得大專也沒什麼讀的,還不如和蘇默一起闖蕩去。

劉淺吃完飯就回家了,剛開始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聲音一下子就沒了,蘇默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覺得很寂寞。這個家裏就是這樣長年寂靜,跟記憶裏的停屍房沒什麼區別,蘇默諷刺地笑了笑,然後趕緊收拾碗筷,晚上還要去學校上晚自習呢。

剛進校門,就看見周若寒走在自己前麵不遠處,蘇默想起下午值日的事情來,心裏一陣氣憤,於是加快腳步趕上若寒,故意走到她前麵去。誰知道若寒並不在乎,人家壓根沒有看見蘇默這個人。是誰說過的,若無其事才是最狠的報複?蘇默心裏空落落的,她很冷,他也許一輩子都靠近不了她,也無法和她去說那一句對不起。想著想著,他放慢了腳步,往後對正在埋頭走路的周若寒喊了一聲:“嘿,周若寒!”

她抬起頭,但看見是他,又表現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你和暖東洋那小子好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問了這樣的問題,這樣大概隻會讓她更加地討厭自己吧。可惜大腦就是不受控製,想也沒想就直接說出來了,好像並沒有從大腦中過一遍。

“你真無聊,這和你有關係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裏充滿了憤怒,“還是說,你又要去照那些無中生有的照片給我爸爸?”

蘇默沒想到周若寒會這樣尖銳地反問自己,也明顯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敵意有多大。原本想道歉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隻能裝做一副很討厭很無賴的模樣:“當然和我有關係啦,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嗎?”

“蘇默,我到底是有哪裏得罪你了嗎?”她想不到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麼糾葛,別說糾葛了,就是交集都沒有。

蘇默無話可說,轉變回原來一張冷漠的臉,原來裝流氓不是他擅長的。他走到周若寒麵前停下來,堵住了她的路,他說:“我們沒有任何仇。”

她怔住了,他要說什麼?

“不錯,照片確實是我給你爸爸的,之前因為一些小事,讓我產生了錯誤的想法,所以做了錯誤的事情。後來看見你哭得那麼厲害,我才想明白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錯,我卻把一切都歸於你身上,是我做得不對,我現在很正式地真誠地和你道歉。”蘇默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這是他第一次跟人道歉,整個人就像身上長滿了虱子似的不自在,說完他就急急忙忙地逃走了。

若寒還站在原地消化剛才蘇默說的那些話,一回過神來,他卻已經不在了。她想起他那張憋得通紅的臉,還真的是有點啼笑皆非。雖然這一個多月來,自己和爸爸的關係變得很緊張,也因為那件事而產生了隔閡。自己起初知道是蘇默幹的之後,也很是憎恨他,其實更多的是委屈,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樣做。現在他和自己道了歉,看起來也很真誠,若寒反而沒那麼氣了。想一想爸爸也不一定就全是對的,沒有的事情他偏要去相信,這個不是若寒的錯。

上課的時候,若寒接到從後麵丟上來的字條。她以為是暖東洋寫上來的,自從上次和解之後,暖東洋就會時常在上課的時候趁著老師背著同學在黑板上寫板書的瞬間,寫一張字條扔到若寒的桌子上。他們之間隻隔了一排,所以這樣扔很方便。看著他們這樣親密,同學們私下都以為他們倆在談戀愛,有些女生還會暗自可惜,這麼好的白馬王子就這樣被別的女生套牢了。而那個女生又那麼優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可是隻有若寒知道,那些字條裏麵寫的都是習題,或者是相約一起去書店買書,或者是去圖書館看書。可是這一次,不是暖東洋的字。

字條上歪歪扭扭的幾個字:“你能原諒我嗎?”

是蘇默。

字可真醜,若寒看見了,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蘇默坐在最後一排,肯定不敢明目張膽地把字條扔到第一排去,所以隻能把字條折起來,在上麵寫上周若寒的名字,然後讓同學一個一個傳上去。

字條經過暖東洋的時候,他往後看了一眼,正好對上蘇默的眼神。他的坐立不安,他的揣測和疑問,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裏感受到了各自的內心。當暖東洋再次接到若寒回給蘇默的字條時,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擔心和不安。

蘇默,那個跟自己和周若寒完全不是一個世界裏的男生,他似乎會帶來些什麼。

是什麼呢?他問自己。

(2)

“我不會原諒你!”

“我不會原諒你!”

“我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