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虞本在河邊放蓮花燈,一抬頭便看到橋上飲酒的尚元歧,他一雙桃花眼水波微動,唇角勾著淺笑,也盯著宋清虞。
那是恣意又好看的麵容,像極了裕貴妃的妖異,卻又有著男性的堅毅,因是異族本就輪廓深邃,加之燈光映襯下的藍眸如一簇璀璨星火,狐狸精般勾魂攝魄。
宋清虞是看到他的眼睛後認出他的,距宮宴一別已經太多年了。
尚元歧頗有興味地打量著宋清虞,他像想起什麼,從橋上一躍而下,落在宋清虞旁邊,宋清虞本能的退後幾步不敢抬頭。
尚元歧從懷中掏出一支白玉簪子,毫不避諱地拉起宋清虞的手,宋清虞嚇了一跳,本想抽回手抬頭卻見尚元歧彎著腰看她,麵上是如桃瓣簌簌落入湖水的笑意,他聲音如蠱似惑“我未來的夫人,宋小姐。”
宋清虞的雙頰早已通紅,再回過神時隻見手中握著一根通體瑩潤,月光般皎潔的玉蘭簪子,花尖沁著一滴紅,猶如鮮血。
尚元歧站在她身前,負手而立,身影高大挺拔,那一刻,宋清虞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再畏懼。
他回過頭,麵上仍掛著笑“我一直記著你,這個簪子是方才見到便買下了,私心覺得定與你相稱,想送到府上的。”
一切逐漸模糊,那點子溫熱逐漸被吞噬。
再後來便是宋清如一臉譏諷拿著尚元歧的退婚書,揉成一團擲在宋清虞臉上,宋清虞顫抖地拆開看了一遍又一遍,宋清如看著她痛苦的模樣,臉上的笑意越深,她親自將一條白綾放在宋清虞的桌上,冷笑著離開。
宋清虞將尚元歧親筆所寫的退婚書撕爛,白玉般的麵龐被淚水麻木、肆意割著。又是這樣,和娘親剛走的時候一樣,又回到了無邊的黑暗裏,而且永遠不會好轉。
她看著那條白綾,露出絕望的笑,她不禁想起母親來,她終是要步上她的後塵。
同她一樣絕望,同她一樣死。
又是一陣窒息感,木容輕終於在層層噩夢中掙脫出來,她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眼淚卻是不受控製地掉落,是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
枕頭早就被打濕了,心口像被淩遲過,疼痛劇烈。宋清虞死了,可她的感情和痛楚卻還活著。
口腔裏有種苦澀的藥味,可喉間劇烈的疼痛卻較昨日好了太多,她卻沒力氣去探究。畢竟沒有什麼會比她死而複活,又變成宋清虞更加離奇。
木容輕看著無邊際的黑暗,隻覺心緒蒼涼。其實,她是很恨宋清虞的,因著宋清虞的出現,她的人生被攪得天翻地覆。她奪走了尚元灼全部的愛,尚元灼讓她協理六宮,給她無上的榮耀與恩寵。
換來的,便是皇後無盡的難堪。
木容輕唯一的孩子,也因為宋清虞沒了。那是一個男胎,胎死腹中隻得生生打下來。那本該是尚元灼第一個皇子,又是嫡出,貴不可言。
可他就是不在了,木容輕就那樣無措地感受著肚子裏的生命逐漸死去、僵硬,她再感受不到她的孩子。
她那樣愛的孩子,隻陪了她六個月。自那開始,木容輕便學會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