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傳來打更的聲音,窗外夜色如稠,正廳中獨留了尚元歧一人。他捧著一盞茶,盯著盞裏上下浮動的茶沫子出神。
半晌,他將茶盞置於一旁,方才被宋清虞握過的手指他還隱隱覺得滾燙,就像他心裏的驚濤駭浪,他沉著臉,望著檀木雕花屏風後的廂房。
尚元灼同宋擇墨在裏頭,尚元灼明麵上讓他在外頭品茶休息,可尚元歧知道,他定是要同宋老狐狸說宋清虞一事。
想到這,尚元灼胸口便如滯了一團火,讓他坐立難安。其實他覺得很怪異,他這樣常宿花街柳巷的風流男子,斷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方寸大亂。
可宋清虞那雙如林中積雪,雪上又附著著點點殷紅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浮現。“怪了,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卻也”尚元歧苦笑一聲,意識到周圍還站著很多侍女,便住了口。
他起身往窗邊走去,視線往宋清虞的住處望去,眼裏是他都沒察覺的溫柔,心跳一下較一下更為劇烈地跳動起來。
廂房內,尚元灼同宋擇墨不鹹不淡地說了會兒話,便回歸沉寂,宋擇墨還是有些驚惶未定,尚元灼則是把玩著一把白玉扇子,目光落在扇柄細細雕琢的梅樹上。
他合上扇子,將之置於身側。宋擇墨麵色難看,在尚元灼身旁坐著,卻一刻也不敢妄動。
尚元灼起身,麵色謙和地朝宋擇墨躬了下身,宋擇墨驚得直接跳起,他忙扶住尚元灼道“太子殿下萬萬使不得,您實在是折煞微臣了。”
尚元灼溫言道“方才本王言語間對太師多有不敬,實在心中不安,可本王身在其位確不得偏頗。”
宋擇墨聞言方才被震懾與蒙受的羞恥淡下去一些,他語氣較方才更為恭謹,躬身也行了一禮“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事確是微臣管束不力,才使妒婦作亂,若非殿下與郡王爺,微臣還被愚昧小人欺瞞蒙蔽,微臣該感激才是。”
尚元灼心下暗諷,麵上卻更溫和幾分,他將宋擇墨請回椅中坐下,他同坐身側,捧起茶盞飲了一口道“太師日理萬機又是股肱之臣,身上擔子本就較旁人更重,又怎能了解後院之事。”
尚元灼這話算是給宋擇墨台階下了,宋擇墨心下清明,他忙順著話道“雖這樣說,可也是微臣疏忽,心裏覺著女子本性溫厚,朱氏身為嫡妻素日又體貼大度,該是將清虞安置好了的。”
他長歎了口氣“哎人心難測啊。”
尚元灼勾起唇角,玩笑道“後院之事,說白了也就是女人間爭風吃醋,雖隻是零零碎碎卻頗為棘手的模樣,元歧不是前兒納了幾個妾室,為著他多給了誰一根翡翠簪子,其他幾個便動起手來,聽說臉都花了。元歧那些事啊,本王打小就聽過來,瑣碎得很,故便也無意這些。”
宋擇墨麵上也帶了點子笑意,不再那樣拘謹了。他僵直的身子略鬆了些,頗有些感慨“說起來小女還曾郡王爺有過婚約,雖如今不作數了,聽殿下這般說,還算是件幸事。清虞心思單純又身子孱弱,斷不能應付那些女人。”
尚元灼點頭“是。”他思量一陣,開口道“太師,本王有意求娶清虞。”宋擇墨聞言並不驚訝,心下反而萬分欣喜,太子是將來的帝王,若能與太子結姻親自是最好不過的事。
他麵上露出忐忑神色“殿下厚愛,微臣深覺榮幸,可微臣怕女兒愚鈍,襯不上殿下。”此番便是虛過頭的客套話,玉始誰人不知宋清虞才貌雙絕。
尚元灼十分誠懇“太師實在過謙了,誰人不知宋二小姐的盛名,本王自小便傾慕清虞,奈何清虞與五弟定了婚約,可後來不知怎的卻又退婚了。”
尚元灼歎口氣道“本王一直覺得五弟此番極為不妥,損了太師府顏麵,也傷了清虞的心。本王可保證,此生定不負清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