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心聲傳入溫景辭耳內。
溫景辭自幼聰慧過人,記憶力更是極佳。他對音樂敏感,因此可以通過音色辨識人的身份。這道心聲十分陌生,他從未聽過。
這就是新來的宮女麼?
東宮的宮人幾乎半年一換,溫景辭身邊從未有過熟人伺候,二十年來,他早已習慣。
小雪貂趴在七弦琴上,頗為無辜地舔了舔爪子。溫景辭身邊的太監看見顧緋二人的裝束,立即厲聲道:“哪來的宮女,見了太子殿下還不行禮?”
顧緋拉住綠珠,微微福身:“見過殿下,見過公公。”
她的禮儀滴水不漏,縱使太監心有不滿,倒也沒有當著溫景辭的麵發作,而是眯起眼睛問她們:“你們跑來這裏做什麼?”
顧緋道:“我們本在回廊掃地,偶遇一隻雪貂,怕有人在找它,便追過來了。”
【顧小姐好厲害,我手都緊張得出汗了,她居然連表情都沒有變……】
顧小姐?
溫景辭聽見的心聲,與麵前說話的少女並不是同一人。想來這名少女,當是她口中的“顧小姐”。
他並未出聲,隻是靜靜地聽著,哪知下一秒,又聽見綠珠在心裏道:
【原來他就是太子啊,長得倒是不錯。】
【隻是可惜,馬上就要被我們刺殺了。】
【主上說先獲取太子信任,伺機而動,宮裏規矩好多,真想回江南啊,也就顧小姐能適應這些……】
刺殺。
溫景辭漠然地想,這一次是誰派來的人?如今朝堂上風頭正盛的戶部尚書,還是容家?
母後應該不會這麼著急對他動手。在沒有拿到兵權之前,她還需要自己這個擋箭牌。
溫景辭並不害怕死亡。
恰恰相反,所有人,包括他在內,都認為自己早該是個死人。
體弱多病,目不能視,這樣的身體,與死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勉強算是活著。
從小到大,溫景辭身邊曾有過無數刺客,但他們都沒有成功。東宮表麵上看隻有少數宮人,背後卻布下天羅地網,他是皇後最重要的棋子,好不容易養到今天,在他沒有失去價值之前,皇後不會讓他死。
溫景辭對刺客向來是默許的——甚至是配合的態度。
這一次,她們可以取走他的性命麼?
想到這裏,溫景辭倏地回神。這裏當有兩名宮女,他卻隻聽見了一個人的心聲。
並非是他聽不見那位“顧小姐”的心聲,而是她的心太靜了。
靜到他隻能聽見輕輕的囈語,仿佛一陣輕柔的晚風,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這確實是太子殿下養的雪貂。”太監道。看她們麵孔生,當是新來的宮女,他本想教訓這亂來的小宮女兩句,可太子殿下溫和仁厚,從不訓斥下人,太監也就忍了下來。
他揮了揮手,不耐煩道:“殿下喜靜,趕緊回你們原來的地方去,不要在打擾殿下了……”
“錚——”
一道尖銳的琴聲將太監的話打斷,原來是趴在七弦琴上的小雪貂,竟不知為何伸出爪子,在琴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