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了嗎?
否則,為何他緩緩睜眼時,沒有像往常一樣重新陷落黑暗,而是看見了一抹微弱的霞光?
溫景辭低低地咳了幾聲,手撐著地麵,忽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看見了。
銀沙般的雪地上,突兀地覆蓋上點點斑駁的血印,仿佛雪中紅梅。日暮的霞光溫柔地吻過這片土地,將雪也鍍上了淺淺金黃。
後腦勺傳來的鈍痛重而清晰,可眼前的景象也同樣清楚明亮。
這是二十年來,溫景辭第一次看見日落。
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出生時氣血不足,伴有心病和眼疾。
心病是假的,是皇後用藥一手製造的,而他的眼疾,也好了。
一種難以形容的暢快感將溫景辭裹挾,他轉過頭,在看見身邊昏迷的少女時,臉色瞬間一沉。
她仍然處於痛苦之中,一半身體被雪掩埋,汗水浸濕了她的臉頰,隱隱露出人皮麵具的輪廓。
溫景辭撕開衣角,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臉上的細汗,又輕輕幫她把人皮麵具戴好,單手攬著她的腰,把她從雪地裏抱了出來。
刨雪的手被凍得通紅,溫景辭輕輕嗬了口氣,把凍僵的手藏在身後,隻敢用另一隻手碰她。
“顧緋……”
他輕輕呢喃著她的名字。
少女的肩胛處插著一支長箭,溫景辭撫摸著箭的尾羽,哪怕是被設計、被利用、被毒藥折磨,心髒也從未如此疼痛。
“會有一點疼,”他低低地說道,“忍一忍,很快就好,我不會讓你死,相信我好不好?”
黑眸中隱隱滾動著晶瑩,溫景辭寧可中箭的是自己,也不想讓顧緋受如此折磨。
他握著顧緋的手,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鄭重許諾,“我溫景辭,以太子的名義起誓,盡這條性命,護眼前人周全。”
說罷,他用力將箭矢攔腰折斷,幾乎是顫抖著手,把箭從顧緋的後肩拔了出來。
那一瞬間的疼痛,迫使少女下意識咬住他的手腕,烙下深深的血痕。溫景辭麵色不改,撕下衣袍,將傷口包紮。
“吱吱!吱吱!”
熟悉的叫聲傳入耳中,連綿起伏的雪地上,一道毛茸茸的小身影快步跑來,它的胡須也沾上晶瑩的細雪,將叼著的草葉交給溫景辭。
“雪奴?”看見它憨態可掬的模樣,溫景辭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抹淺笑,與它相處一年多,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見小雪貂的模樣。
溫景辭不知雪貂帶來的是什麼,隻是看著它清澈的眸子,他似乎理解了它的意思,“這是給她處理傷口的嗎?”
小雪貂的胡須顫了顫,它叼下一片葉子,嚼了嚼,踩著溫景辭的手臂,在顧緋的傷口處嗅了嗅,把嚼爛的草葉抹在了上麵。
溫景辭深深地看著它。
出征前,顧緋曾說,雪貂是瑞獸,將它帶上,它會保護他。
溫景辭起初隻以為是一句戲言,但出於不想讓顧緋失望,以及想要把她帶在身邊的私心,他將小雪貂帶了出來。
保護他的是雪貂嗎?
溫景辭溫柔地看了昏迷的顧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