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遲的奶奶如今已是八十幾歲的高齡,臉上布滿了條條皺紋,那頭短發黑白相間,微駝著背,步履稍稍有些蹣跚,但精神氣十足,一看見孫子的汽車,立刻咧了咧嘴,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生活在這個小村莊的大多數老人,身體康健,精神矍鑠,有些老人家年紀和褚遲奶奶一般大,如今還下地幹活,春種秋收,一期都不落下,還有走上十幾公裏不停歇的老人家,看得那些手腳無力整天喊累的小青年簡直汗顏。
雖說女大十八變,就連祝時文自己都覺得她這十幾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一般人幾乎都認不出她,褚遲奶奶在她下車後眯著眼睛仔細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緩緩地綻開了笑容,一上前,親熱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說道:“文文現在成大姑娘了,比小時候更加好看了。”說著她轉向了等在一旁的孫子,“小遲,你看我們文文是不是越長越好看了?”
“文文本來長得就漂亮,小時候像個瓷娃娃,那時候很多男孩子都樂意帶著她一塊兒玩,我有一次沒帶上她,那些男生還撅起了小嘴,不開心了。她住在我們家的時候,您也是,一刻都不能放下她,生怕她在我們家磕著碰著……”褚遲向來嘴很甜,像是抹了一層蜜,把祝時文渾身上下誇了一通,同時又哄得老人家喜笑顏開。
祝時文從小就見識了他的甜言蜜語,對著他爺爺奶奶閉著眼都能說出一籮筐的好話,哄得老人家什麼都能答應他,不過好在家裏還有他的母親在,才不至於讓他一人獨大。
她回過頭看向眼前的這位老人,自從十歲那年被父母帶到H市,她沒有再見過老人家,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打過,仿佛這樣隔斷與這裏的聯係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褚遲奶奶拉著她的手往屋裏走,邊走邊小聲地埋怨她小沒良心的,這麼多年都沒來個消息,還是她父母時不時地打電話問候他們。
祝時文一時之間沒能說出話來,眨了眨眼,迅速地轉過臉,用指尖摸了摸眼角快滲出的眼淚,一抬眼,發現身後的褚遲在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轉過了頭。
祝時文小時候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褚遲家裏,白天跟著褚遲玩,晚上困了就直接賴在他家,有時候是和褚遲母親一塊兒睡,有些時候又是被褚遲奶奶抱著睡在一起。
兩家離得也近,天一亮,她又回到自己家和她奶奶一起吃早飯聊聊天。
所以,她和褚遲家的感情自然不太一樣,就像是親人一樣。
他家以前還有一條小黃狗,常和她混在一起,她被那群孩子帶著玩的時候,也會帶上小黃狗,跟著它一起落在最後,一人一狗,像是綴在隊伍後麵的小尾巴,跟著後麵也能自娛自樂。
祝時文看著腳下不停地圍著她打轉的小土狗,愣了愣,旁邊的褚遲見狀解釋道:“這是小虎的孫子。”
她蹲下身,小土狗立刻竄到她膝蓋上,尋求她的懷抱,她笑笑,摸了摸它的腦袋。
褚遲在旁喊了聲小狗的名字,小土狗像是聽到了什麼訊號,迅速地跳了下來,蹦到了褚遲的腳邊,乖乖地站著。
農村不興大過生日,一般人家隻是在生日那天吃得稍微好點,再添碗長壽麵,算是過了生日。
不過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有點不大一樣。
前幾年大辦了一次整壽,今年這次隻是請了家裏人一塊兒吃頓飯,吹吹蠟燭,切切蛋糕,熱鬧一場。
褚家這次倒是全到齊了,褚遲的父母,褚遲的叔叔一家,還有壽星褚遲奶奶。
他們見到祝時文顯然很高興,連一向話少的褚遲父親也不由得多問了幾句她這些年的情況,
唯獨沒有人提起當年的事。
雖是很多年沒見,但吃了頓以後,又恢複到以前的相處模式,她和褚遲奶奶還有褚遲的母親一塊兒坐在房間裏聊著天,幾個男人們則在院子裏談論著國家政策方針。
褚遲奶奶把她當成親孫女一樣疼愛著,這次終於見到了她,忍不住感慨道:“以前我總是怕沒機會再見到你了,前幾年還想著在走得動的時候去H市看看你。”她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心裏一定也是記掛著我們,既然你不願意回來,那我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