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一個拇指大小的瓷瓶,木塞子緊塞瓶口,這就是她們術大人的藥。
瓷瓶表麵覆著一層厚重玻璃質釉,白中泛著一點微藍,木塞子堵的嚴實,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它拔出來,拔出木塞的瞬間,一股臭氣溢了出來,熏的我偏過頭趕緊重新塞上塞子。
“什麼味道這麼臭?”我捏著鼻子說。
那種怪異的味道難以形容,與通常臭味截然不同,仿佛是密封沉浸已久,猛地釋放出來時,劇烈的氧化了某種物質,並不刺鼻卻直熏心肺。
我寧願讓臉上的傷口自然愈合,也不想讓這臭味熏暈我。
劄希喂食完牲口回來了,見我表情痛苦,“這藥十分難得,一年隻能在春季製作一次,能留到秋末已經實屬珍貴,有時候我們冬天都熬不過去,這藥就完了,這是救命的東西!”劄希一臉慎重的說。
春季隻能製作一次?我不禁好奇起來,什麼樣的東西隻能在春季製作?
“是有什麼特別珍貴的藥物,隻能在春天采得?”我側眸望著劄希被風沙吹紅的臉。
“劄希,術大人找你!”遠處男子站在一頂鮮紅色的帳篷旁呼喚著。
“知道啦,馬上就來。”
劄希轉頭對我一臉尷尬的笑笑,朝帳篷的方向瞄了幾眼。
“這個,下次有機會的話,我說給你聽。”
“好,你先去忙吧。”我拍了拍她,催促她趕緊過去。
劄希走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再次打開了那個小藥瓶。
忍著惡心,倒出一丁點藥,它並不是什麼粉末,而是渾水。
那是一種似綠非綠,似紅非紅的顏色,介於兩色之間的粘黏狀的液體,對著劄希給我的銅鏡,小拇指蘸了一點塗抹在臉頰上,藥剛滲進肌膚裏,臉側細小的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了血痂,迅速愈合,不留一點疤痕。
甚至,方才塗抹過的地方肌膚都比別處嫩白光滑!
就在半分鍾裏,達到了這樣的境界,現代化的醫療設備都做不到的地步。
我隻覺渾身一震,銅鏡裏映出小默走進帳篷的身影。
“你在幹嘛?”他聞到臭味,蹙眉詢問道。
“你快來看,你見過這麼神奇的藥嗎?”我轉頭,兩側的臉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一側臉上布滿風沙刮過的血痕,一側臉光滑如剛剝了殼的熟雞蛋。
小默眼中一道寒光閃過,立即伸手打翻了我手中的小瓶子。
瓶內剩餘的藥都倒了出來,滲入地上的氈毯中,暈出一圈暗紅色來。
他立即轉身出了帳篷,再進來時手裏捏著一把細沙,不由分說,一把將沙子捂在我擦過藥的臉龐用力揉搓,疼的我咬牙切齒。
砂礫在肌膚上磨礪的感覺,就是一點點擦破表皮的過程。
“你幹嘛!”我吃痛後,伸手抓住小默的胳膊,試圖阻止他反常的舉動,奈何他力氣太猛,根本推不開他的手。
臉頰的火辣辣的疼過後,他才鬆了手,我瞬時將他一把推開。
轉身看向銅鏡,原本已經完好無損的臉這時已經磨破了皮,鮮血混著沙塵粘黏在臉上,手覆上去,鑽心的疼。
這比抹藥之前的傷口還嚴重,一個女孩子的臉被生生弄成這模樣,誰能忍住一腔怒火?
“你瘋了嗎?”我氣憤的一把拽起小默的衣領。
“你瘋了嗎?”他嘴角噙著一抹嘲笑反問我,漫不經心伸手扶了扶金絲邊框眼鏡。
我氣得說不出來,渾身顫抖。
見不得我好,是嗎?
“這不是藥,是毒。”掀起篷布進來的人,是趙洹。
他上前拉下我扯著他衣襟的手,他說什麼?
“什麼意思?”我反問他。
趙洹並未作聲,隻是伸手摘下小默的金邊眼鏡戴在我的眼睛上。
我再一次看到了趙洹穿著厚重軍大衣,頭上裹著厚圍巾的樣子,他伸手扯下裹住頭部的圍巾,全臉的肌膚都被黑色甲片覆蓋,許多密密麻麻的小蟲子進進出出著,那是我在警局旁側的茶鋪裏第一次看到的樣子,可現在看上去似乎比那時候嚴重了很多倍。
趙洹解下頭巾的瞬間,那些密集的小蟲就隔空跳了出去,飛快聚集剛才灑落藥水的地方,一圈圍著一圈的小蟲子,爭先恐後的往那藥上撲。
“怎麼會這樣?”我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伸手摘下眼鏡的瞬間,它們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次戴上眼鏡,就能看到它們。
“如果默大人不用細沙揉去你臉上的毒漬,你靠近我的時候早就被我身上的屍蟲吃的半邊臉都沒了!”
我已經啞口無言,迅速摘下眼鏡塞到小默手裏,奔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