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墨般漆黑，顧遠箏漫無目的地走在巷子裏，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她不由抬頭望去——
巷子的盡頭是一間破舊的房子，上麵用歪著的匾牌寫著“永泰煙館”幾個大字。
砰！
突然間，煙館的門被打開，一夥人推推搡搡的走了出來，一個穿著富麗的中年婦人叉著腰大聲叫罵著，臉上極盡憤怒和嘲諷之色，“趙太太，你上月裏欠下的賬到現在都還沒還上呢，今天你要不給我們個說法，那可怪不得我們了！”
“你不是說自己有個特別有錢的女兒麼，怎麼不見她來替你還錢！”
“呸，我看就是唬咱們的！”一個夥計冷笑道。
“我沒有騙你們！”一個尖利沙啞的聲音猛地響起，趙知婉瞪大了眼睛，曾經白皙飽滿的臉頰此時已經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麵色枯黃，隻剩一雙嫵媚上挑的眼眸還能依稀分辨出曾經的模樣。
她微弓著腰，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她一定會來的！你們、你們要是敢對我不客氣，到時候一定要你們好看！”
“嗬嗬！”那老板娘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可笑的話，她笑得渾身發抖，臉上卻現出凶橫的神情，她猛地揚起手就要往趙知婉臉上扇去——
“住手！”
一雙微帶涼意的手緊緊鉗製住了她，老板娘驚愕的側頭看去，隻見一個美貌少女正一臉慍色的看著她。
她穿著一身雪白軟緞洋裝，肌膚賽雪，一雙眼眸顧盼生光，僅僅隻是站在那裏，就仿佛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教人不敢侵犯。
“趙太太欠你的錢，我來替她還。”顧遠箏慢慢斂去眸中的怒色，冷靜的看向老板娘，她淡淡開口道。
那老板娘愣了一愣，旋即換上一副討好的諂媚神情，“哎喲，原來您就是趙太太的女兒呀，果然和她說的一樣美若天仙！”她掩嘴笑道，“讓您見笑了，我們剛剛也隻是在......”
“她欠了多少錢？”
“二十，二十塊大洋。”眼前的清冷少女出聲打斷了她，老板娘隻好收了聲，舔著臉看向她，脂粉油膩的臉上堆滿了笑。
趙知婉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麵色變化萬千。
聽到那個老板娘的話，她猛地瞪大了眼，“遠箏，你別聽她胡說，我就是在這待了半月，哪裏就花得出那麼多錢！”
“你看這些夠嗎？”顧遠箏從手袋裏掏出一把銀元，她直視著老板娘，對趙知婉的話恍若未聞。
“夠了夠了！”
趙知婉怔怔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周圍的人也漸漸散去，她忽的笑了一聲，轉身走進去。
顧遠箏跟了進去，煙館裏煙霧繚繞，到處鋪滿了草席子，各種各樣的人躺在上麵，他們大都端著煙槍，麵容消瘦枯黃，眼珠子裏冒著混沌的光。
顧遠箏推開包間的門，隻見趙知婉已經端上了煙槍，正懶散的倚靠在一塊顏色陳舊的金色綢緞軟墊上，身旁放著一盞剛剛點亮的白瓷紋蓮煙燈。
“你跟上來做什麼？”趙知婉扭頭看向她，她的眼神裏有幾分戒備，“你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來管我。”
“我早就看出來了！”她凝眸看向她，冷然一笑道：“打從你小時候起，你就從來沒有把我當做過你的親娘，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冷心冷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