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這是那個男人開口說的第二句話,他走到王曉書麵前,雙手抄兜,脖子上掛著類似聽診器的東西,自上而下高高地俯視著蹲坐在地上的她,她因為跌倒而導致身上有些泥濘,鼻子紅紅的,應該是撞得太狠了,似乎還流了鼻血,形象很狼狽,但那雙瞪得大大的眸子卻異常清澈明亮。
“……不是一個人難道我會變成一條狗麼?”麵對人類,王曉書那股嘴賤不服輸的勁兒又開始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揉著鼻子不耐地掃了那男人一眼,隨口道,“這裏不安全,你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我還有事先走了,就不陪你了哈,拜——”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男人的手忽然朝她伸了過來,他修長的食指按在她的唇瓣上,她直接閉上了嘴。
“心虛的人總是動作特別多。”他低沉的聲音吐字很慢很清晰,他的話語就像冷冰冰的雪花一樣落在她身上,她隻覺滿眼都是無暇的白色。
……嗯,不是她的錯覺,她的確滿眼都是白色了,因為他把白大褂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從頭到腳。
“你這是幹什麼?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王曉書使勁扯下那件白大褂,鼻息間滿滿都是一種混雜著藥物苦澀的皂角味兒,像是青草,又像是陽光,“你這人真奇怪,我認都不認識你,幹嘛對你心虛?我上麵說得要是有半句假話我就把我的姓倒過來寫!”
男人筆直地站著,垂眼斜睨著她,語調奇妙地問:“你姓什麼?”
王曉書抱著他的白大褂站起來,仰頭與他對視,理直氣壯道:“我姓王!”
“哇哦。”他發出一聲淺淺地驚歎,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明顯是在敷衍。
……算了,他愛信不信吧,反正“王”倒過來還是念“王”,她一點都不虧心。
王曉書悄悄後退,想要趁他不注意時逃走,漫不經心地隨口找話題:“我都告訴你我姓什麼了,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叫什麼?這樣才公平嘛。”大白天在這種地方出現,還躲在鐵皮櫃裏,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估計和這文的女主伊寧一樣,都是來搞偵查工作的。
其實王曉書隻猜對了一半,這個男人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做的事卻與偵查工作相差十萬八千裏。
男人抬起右手在胸前比了一下,行了一個十分紳士的禮節,墨綠色的格子襯衫下那細膩白皙的肌膚仿佛剝了殼的雞蛋,尤其是手腕處,金屬表下麵的無暇膚色簡直比她這個女人都好。
“我的名字是。”他輕輕開口,唇瓣從無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怪異得很,“Z。”他吐出一個字母,發音低沉而標準,餘音纏繞在王曉書耳邊,她震驚又懊悔地呆望著他,完全傻了。
……一出門就遇見了終極大BOSS,這真他媽真是比中了五百萬樂透幾率都要低的事。
“幫我拿一下,我去上個廁所。”王曉書輕輕地將懷裏的白大褂遞給Z,轉身慢慢走了兩步,然後倏地快速往前跑。
可是,她剛剛才跑出不到一百米,就又老老實實地滾了回來。
嗬……人家這才叫開了掛呢好嗎?前麵一大波僵屍即將來襲啊!
Z依舊站在原地,他整個身體都在黑暗的陰影裏,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大半眉眼,很難看清他的全貌和他的眼神,但她卻看見他嘴角上揚,右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術刀。
王曉書盯著那泛著寒光的刀刃,心裏有些急了,遲疑地說:“那個,咱們有話好好說行不,刀子可不是亂玩的,你先把它收回去唄?”
收回去?會聽她的話那這個Z就是冒牌貨。
王曉書昏迷之前就隻記得眼前白光一閃,額頭有涼涼的感覺,地上的石子膈得她背上巨疼。
量子基地附近的氣候潮濕多變,很多時候都會突然下起雨。此時此刻,雨點就好像跟地有仇一樣使勁地砸下來,轟隆隆的雷聲伴著閃電交織在空中,烏雲密集地籠罩著那座圍牆極高的基地,Z橫抱著昏迷的王曉書,站在雨中望了量子一會,轉身步入了雨幕。
他走得很慢,很穩,跨出的步子幾乎一樣大,雨水打在他身上、臉上,濕潤了他及耳的黑發和單薄的襯衫,但他完全不介意,就那麼散步似的走在大雨之中,靜靜地穿過一片人類從來不敢接近的樹林,左右前後奇怪地轉了一圈之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幢白色小樓。
Z抱著王曉書走進了小樓,雨水戛然而止,渾身潮濕的他看了看懷裏同樣狼狽不堪的她,雪白的牙齒輕劃過下唇,黑發下的眸子漆黑如墨。
他為難地睨了一眼潔白無瑕的沙發,最終還是抱著王曉書走向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