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市今夜無星亦無月,淒涼而蕭索,黑壓壓的山間隻聽得見獵獵山風呼嘯而至,而整個武警醫院卻是靜謐無聲。

終於,又過了漫長的兩個多小時,手術中三個猩紅的燈,滅了。

在場的所有人就像是被同時啟動了開關,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卻又都不敢往前一步,隻能愣怔在原地。

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的那一刹那,邱國文和鄧潔就急不可耐的疾步上前,卻又同時啞聲不敢詢問。

“醫生,我戰友……”徐彧站在兩人身邊,看向醫生開口詢問。

醫生也是籲了一口氣,點點頭,“子彈算是取出來了,不過患者失血過多,胸口的傷勢尤其嚴重,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鄧潔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徐彧及時扶住了她。

緊接著下一秒,她的目光穿過醫生立即鎖定後麵被推出來的推床,隨即甩開徐彧的手就踉蹌的跟了過去。

場地轉移到重症監護室外,所有人都望著那扇隔絕彼此的玻璃牆,邱東遠平靜的躺在病床上,被各種儀器所包圍著,氧氣罩裏淡淡的噴灑著他的呼吸,是如此的虛弱。

穿著無菌服的邱國文和鄧潔就守在病床邊,徐彧看著平日裏神采奕奕的支隊長,此刻守在自己的孩子身邊,突然之間就覺著他蒼老了許多。

徐彧看向眼前這些特戰隊員們,也沒下命令,而是對他們說:“都先回去。”

“徐隊。”夏俊楠不願走,一臉的執著,“你就讓我們在這守著吧!”

“這裏是醫院,不是營房,你們都擱這兒杵著影響不好,尤其是你夏俊楠,回去換衣服。”徐彧語調低沉,聲音不大,卻有一種難以讓人忽視的強大氣場。

夏俊楠看了看重症監護室,“可是,邱指導員他……”

徐彧掀眸定定的看著夏俊楠,語調鏗鏘,字正腔圓,“這是命令,執行。”

“是。”夏俊楠縱然倔強,可是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他點頭,沒再說什麼。

特戰隊員們離開以後,徐彧立在重症監護室外看了看裏麵,越看心裏越是憋著一股難受的勁兒無處釋放,嘴巴裏沒味兒,伸手摸了摸衣服兜,轉身進了後樓梯。

打火機清脆的聲響伴隨著火光在昏暗的後樓梯燃起一隅幽亮,明明滅滅,淺淺淡淡。

徐彧坐在樓梯口,敞著一雙大長腿微微斂眸抽煙,煙抽了半截,才慢慢摸出手機,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臉上,俊然上除了一雙深眸晦暗如海,幾乎沒有任何情緒。

他找到蘇安希的名字,思索了幾秒還是打了過去。

就現在,想聽到她的聲音,特別的想。

蘇安希今晚不忙,在辦公室待著,剛剛喝了口水手機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迫不及待的接通。

“徐彧。”

蘇安希聲音傳到徐彧的耳朵裏,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他無處安放的心竅瞬間就沉靜了下來。

“嗯。”徐彧咬著煙,單手摁了摁太陽穴,黑夜裏的嗓音帶著嘶啞和幾不可聞的疲乏,“沒在忙?”

蘇安希坐在椅子上,空調的暖風聲在辦公室裏悠悠揚揚。

她擱下杯子,聽見那邊靜謐無聲,似有回音,不自覺的放柔了嗓音,“沒忙,你在醫院?”

徐彧吐了口煙圈,手指間夾著煙,手臂搭在膝蓋上,撣了撣煙灰,也沒多說什麼,就隨之應了聲。

蘇安希聽得出他此刻的情緒,想必是因為邱指導員,不由得詢問:“邱指導員……怎麼樣了?”

“還沒脫離危險期。”徐彧淡淡的回。

蘇安希抿了抿唇,輕‘嗯一聲’,問:“嫂子他們沒事吧?”

“一直在忍,眼淚都沒掉。”

徐彧想起鄧潔的樣子,伸手把煙放嘴上,又吸了一口,無聲歎息。

他印象中的嫂子是個性情中人,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沒想到這一次的表現也出乎他的意料。

“你呢?”還好嗎?

徐彧吐完這口煙圈,手指頭撓了撓眉毛,卻是問了一嘴:“如果換做是我躺上手術台,你會哭麼?”

蘇安希聽這話不知為何心裏莫名的咯噔了一下,一顆心沒有來的,無意識的懸了起來,她坐直,換了隻手重新把手機擱在耳邊,語氣裏帶著篤定。

“不會。”

徐彧低聲輕笑了一下,正想說話,就聽見那邊她的姑娘更為堅定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我會拚了命的救活你。”

“嗯。”徐彧咬了咬牙,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煙熏得還是怎麼回事,倏然之間有些發熱。

他緩了兩秒,又歎了口氣,“蘇安希,你給我唱首歌吧,我想聽。”

“好啊!”蘇安希勾唇一笑,她知道他壓力大,故意清了清嗓子,語調輕鬆,“那我開始了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