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是李鋒和初中同學的一些來往書信。
張亮:
你好。每個星期天回家都能見到,還寫信,白白浪費郵票錢,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但還是寫個吧,因為我發現我現在這個班很多同學都喜歡寫信,有的天天寫,天天巴望著能收到信,我還沒寫過信呢。你寫過嗎?收到信後,你也不用回信,說不定你沒收到我就到回去了並且跑到你家找你玩了呢。
我們學校的情況差不多都跟你講過了,總之我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可能是沒有朋友吧,跟我考在同一個學校的張德貴你也知道,他跟我談不來。所以每次回去都找你玩,跟你談談,所以才給你寫信。
我也不知道該跟你講些什麼。你現在在複習班是不是很苦啊,肯定苦了。我現在想想還是覺得苦,現在再叫我吃那樣的苦肯定是不行了。你熬熬吧,很快的,馬上就是寒假了,然後過了年就開春,春天一完,你又得參加中考啦。
我說我吃不了你現在的苦,這是真的。在師範的同學差不多都跟我一樣,上課愛聽不聽,下課就是玩,考試前搞搞就差不多了。我不會玩,你曉得的。他們也不帶我玩。我也懶得跟他們玩。反正我就是覺得沒的勁。但不知道怎麼搞的,比較起來,好像讀初中時候比現在有勁一點。這個想法有點奇怪,也許你還羨慕我快活呢。
我現在這個班五十二個人,絕大多數是農村上來的,城裏的都是女生,九個男生清一色農村的。而且我們這個班大多數人考進來的成績都很高。隻有那些城裏的女同學分數低一點,據說她們錄取的分數線就比我們農村人要低不少,像你要是城鎮戶口的話,你那分數也足夠上我們學校了。這真不公平。隻能怪我們命不好,投胎投到農民家去了。
對了,王奎是不是不讀書了?上次我回家聽李浩講過。另外,也不知道高敏考到哪個學校去了。
不知道還說什麼了,就不寫了,食堂開飯了,不趁早排隊的話就隻能吃冷飯啦。
李鋒
1994.1.6
李鋒:
今天下午放學從我們隊橋頭小店走的時候,小店的光子問我是不是叫張亮?媽的,也難怪,光子隻曉得我小名。他說有我的信,我真的嚇了一大跳。一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你寫的。非常高興,你的信也是我短短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不過,我比你好點,你忘了嗎,我在初二上半學期的時候給蔡勤寫過信,那個信我還給你看過呢,後來她沒回,直接跑來罵我,你都是知道的。
講到蔡勤,正像你講的那樣,她爸爸給她買了城鎮戶口,所以雖然中考隻考那麼點分,還是去讀技校了,命確實好,媽的。高敏我也不知道,哪天幫你打聽打聽。不過,你怎麼這麼關心她的呢?嘿嘿。
王奎確實不上學了,被學校開除了。但他也沒走,天天在學校門口轉,真不知道他家裏人是怎麼想的,也不替他找找路子。天天在學校門口轉,二五浪蕩的。現在他反正不是學生了,他就看他狂吧,當著老師的麵就叼著煙,看到比他小的,就問人家要錢。他有次問我借錢,在他看來可能沒直接要算是給麵子了,但我才不借呢,所以差點跟他打了起來,不是你毛弟阿鋼拉的話,估計肯定打。你家阿鋼也真是,我真擔心他被王奎帶壞了,你回家的話跟你毛弟提醒提醒。但你別講是我講的。
我覺得你說在師範一點勁都沒有,在我看來完全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唉,我們現在苦死了,主要是枯燥,天天去補習班,除了做試卷還是做試卷,真不曉得那些屌老師在哪兒搞到那麼多試卷。我隻是希望時間過快一點,我也不是那麼很想考出去了。如果這次沒考上,我打算去廣州打工。跟你說過的,我表哥在廣州,我姨媽說他一個月能賺八百多塊錢。媽的,屌書真沒的讀頭,主要老是窩在這裏,太憋氣。毛主席之所以成為偉人,十幾歲的時候就給他爸爸留下一首詩出去闖世界了,裏麵有兩句寫得好: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