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瑾便起身,向郭盛海與孔大夫深深地一作揖,“有勞孔大夫與郭將軍費心了,懷瑾代南郡上下先謝過兩位高義。”
然而,等他道完謝,卻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楚懷瑾將郭盛海剛才的話在心中重新捋了一遍,片刻後便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向那大胡子壯漢問道:“郭王爺是何時讓將軍您去請孔大夫的?”
這又不是什麼機密的事,郭盛海就大大咧咧地照實講了:“家兄一接到你和封王爺要來我們北郡的信,就交代我了,孔大夫是和我一起從華肅城來的。”
郭盛海說著,有些自豪地一笑:“我那時還納悶這是何緣故,現在方知家兄真是料事如神。”
……
…………
料事如神的,是郭盛山嗎?!
楚懷瑾這才琢磨過來,他怕是讓封大攝政王給套路了。
別人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封江遠為了套他這顆白菜,連自己的命都舍得拿出來玩個苦肉計。
這廝就不怕玩脫了,真把命給砸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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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在黎明時分漸漸地蘇醒,他睜眼後環視四周,卻意外地隻在床邊看到了郭盛海,並沒有見到楚懷瑾的身影。
“懷瑾……懷瑾在哪裏?”他虛弱地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楚大當家的他……”郭盛海聽他這麼一問,神色竟是變得有些怪異,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
封晏舟費力地伸出手,死死地拽著郭盛海的手腕,逼問:“懷瑾他如何了?!”
郭盛海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看著床上的被褥,一口氣說道:“你昨夜實在是太過凶險,就連孔神醫都說你活不成了。楚大當家的……他一時沒想開,竟拔劍自刎了。唉,楚大當家的年歲雖小,卻真真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隻可惜我沒能拉住他。封王爺,等你回了南郡,還請厚賞他的家人吧……”
郭盛海這話講得像是背書一般,眼神更是閃躲,若是在平日裏,他怕不是要才剛說一個字,就會被封大攝政王察覺出異樣。
可封晏舟剛從昏迷中醒來,又忽聞“噩耗”,刹那間便覺胸口血氣翻湧,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足足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明白過來麵前的這個北郡將軍究竟說了些什麼,更遑論去探究對方神色、言語間的真假。
封晏舟隻覺得他胸腔內的那一顆心,像是真的已被利箭刺穿,在上麵生生地破開了個洞一般。
又更有千萬隻無形的手,要伸進那洞中,將這枚已快跳不動的紅物撕扯得粉碎。
他呆愣了許久,僅是憑本能,更加用力地攢住郭盛海的手,一遍一遍地說道:“你騙我,你在騙我,你一定是……”
“楚大掌櫃的屍身還停在隔壁營帳裏,你若是不信……”郭盛海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扭頭向賬外看了一眼,“我就讓人把它抬過來吧。”
封晏舟聽到“屍身”二字,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幾次動了動嘴唇,一時間竟然不敢說出個“好”字。
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直到原本就受著傷的胸口更加發疼,才勉強自己點了頭。
他與懷瑾之間尚還隔著山海,懷瑾怎麼會,又怎麼能,在現在就願意把命給了他,為他去殉這份情?
他雖從前世一直執魔到今生,心心念念地都是與他的槐花仙再續前緣,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死去博,在對方心中,仍有些許對他的情意。
可若這份情意,是要用楚懷瑾的性命去證明……
封晏舟寧願選擇在暗中愛著、護著他的槐花仙,便是一輩子都不出現在楚懷瑾的麵前,他都心甘情願。
封晏舟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是他看走了眼,是北郡另有所圖,郭盛海在騙他。他的小祖宗隻是被他們郭家藏了起來,隻等日後來要挾他——那便是要他舍下所有權勢、身家,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