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張錦去白家巷小店對賬,一時回不來;小滿又已去;淳音這一陣子又不如何上門了,夏青蟬獨自撫了一回琴,想起亡父。
她吩咐仆婦叫一輛馬車過來,自己出門去了青蓮寺。
青蓮寺中原本人少,冬日天寒,更覺冷清,夏青蟬在父親墓前坐得一坐,身上已凍透,不得已站起身來,走到前院,想至慧音房中喝一杯熱茶暖身。
剛轉過月洞門,素衣一角,她抬頭見是趙昉。
夏青蟬因著自己理虧,又兼他上次對自己冷淡,隻立著不動,並不敢招呼。
趙昉奇道:“你見到我很激動嗎?怎的微微顫抖?”
夏青蟬立時忘卻前事,惱道:“我是冷的!”
趙昉突地揚起嘴角笑了一笑。
夏青蟬這幾日正沒好氣,道:“你又笑什麼?”
趙昉笑道:“我知道哪裏有好酒暖身,你去不去?”
夏青蟬想到壁川疑心,正欲拒絕,突地記起婚約已止,想到家中那般寂寞冷清,便點了點頭。
她這一陣無情無緒,不喜說話,兩人並肩無言走到山腳,趙昉過去讓夏青蟬雇來的馬車先回城去,請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夏青蟬發現這馬車隻是市井常見那種,顯然不是荊王府常用的,心中奇怪,但並沒有發問。
兩人仍是無言坐著,夏青蟬本欲搭訕著說點什麼,抬頭見趙昉麵上輕鬆閑適,一副不用她理會的模樣,鬆了一口氣,也學他軟軟靠在背後的墊子上。
馬車微微顛簸,空氣中有一種溫情暖意,她心中覺得很是安適。
她自那日聞得關於七公主的流言,一向夜不能寐,正要在馬車上睡著時,趙昉喜道:“到了!”
他掀簾跳下馬車,轉身笑道:“還不快下來!這好酒梁州城沒有幾人知曉的。”
夏青蟬見他又洋洋自得起來,也笑了起來,下了馬車。
想來是已出了城門,一條小溪流過,腳下是夯得極實的黃泥土路,這土路曲曲折折,沿路種著些家常雜樹,桃、杏、楊、柳皆有,不成章法。
趙昉大跨步向前走去,兩人走了些時,遠遠一支酒幌挑在樹梢頭,夏青蟬笑道:“想是到了?”
走近時,原來並不是酒館,隻是一間小小茅屋,因是冬日,木門半掩。
趙昉推門進去,是半間隔出來的屋子,隻三張桌子,幸喜凡物皆甚是潔淨。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丈走來,放下一個粗瓷大碗,注滿滾水,又拿來個執壺放在那碗中,放下兩個敞口酒碗,然後自去後堂,不理兩人了。
夏青蟬笑稱有趣,伸手拿過執壺,倒了兩碗酒,因著寒氣入骨,自己先一飲而盡,喝完笑道:“甜絲絲的,當真好酒。”
趙昉扭著臉道:“喝得這麼快……”
轉身對著後堂叫道:“老錢頭,快拿點吃食來!”
後麵很快傳來碗盤刀筷聲響,不多時,那老丈端了一盤羊肉過來,放下後仍回後堂去了。
兩人相對吃喝片刻,夏青蟬記起趙昉傷勢,問道:“你肩頭傷勢如何?還疼嗎?”
趙昉道:“已好了。”
又瞧了她一眼,諷刺道:“多謝你總算記起。”
已過了一月有餘了方才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