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井建民還不至於是一個腐儒,他不會因為那隻野雞的壯舉感動了他而不再去獵殺野雞。因為,那是兩回事。悼念野雞跟是否獵殺野雞是兩回事。就好像我們大家都說要有愛心,但也照樣吃牛肉吃豬肉吃羊肉。這不是虛偽吧?
井建民又在草叢裏埋伏了幾天,但再也沒有得到機會。
漸漸地,那天失敗造成的心理陰影消失了。一天,閑坐無聊,肚子裏沒油水,兩人便回憶起以前吃肉的情景。越談越覺得肚子餓,嘴裏饞。
孟蘭無比向往地回憶起,有一次爺爺打了一隻野兔子,蒸了吃,那味道如何如何好。
井建民說:“要不,我割下來一塊肉,炒炒給你吃了吧。”
孟蘭笑著打了井建民一下,“你的肉臭,炒了你自己吃吧,我可不吃。”
井建民拍拍孟蘭。
建民樂得前仰後合,眼淚都笑出來了。他笑得咳嗽起來,孟蘭忙把水杯遞給他,他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突然不笑了,一拍大腿,高聲喊:“有辦法了!”
孟蘭見他猛然大喊起來,以為他精神不好呢,問:“你精神好不?你可不能得精神病呀,在這裏,就你和我兩人。”
“什麼精神病,我沒病,我想起了一件事,關於召喚的事。”
“召喚什麼?”孟蘭說,“我聽不懂你什麼意思。”
“我有了一個好辦法,一個捉到野雞的好辦法。”
“什麼好辦法?快講。”
井建民笑而不答,表情相當神秘。
他走出洞口,到下麵的樹叢裏翻了好久,弄回來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
孟蘭問:“你究竟要幹什麼?”
井建民說:“你先別問,準備好幹樹枝,準備升火,就等著吃烤肉吧。”
看井建民神神秘秘地,孟蘭越發困惑。
井建民把樹枝放在一段幹木樁上,拿出水果刀,把小樹枝切斷。這個樹枝中間竟然是空的。
井建民把樹枝切成一寸多長的一段,把皮去掉,用骨針穿在孔裏,反複地磨,把樹枝的孔磨得光滑了。
他把樹枝一端削成尖的,就成了一個好看的木哨。把它放在嘴裏,使勁一吹,便發出“滋滋”的聲音。
井建民說:“這個聲音,就是雌性野雞叫的聲音。以前,我看過我父親這樣來捉野雞,不過,他用的是獵槍。在我們山裏,好多家都有獵槍,我家就有一支。現在是沒有了,因為有槍支犯罪,所以政府把槍支都收回去了。打野雞一般是在春天裏,正是野雞發情的季節。我父親領著我,來到僻靜的山坡上,找一塊樹叢多的地方趴下,然後,父親把槍填好槍藥,把哨子放在嘴裏,吹起哨子,‘滋滋’地,一聲接一聲。這種叫聲跟母野雞的叫聲完全相同,連公野雞也區別不出來。母野雞的這種叫聲,其實是春天裏發情的叫聲,它在呼喚公野雞來,好像在說‘來吧,來吧,雞小夥 ,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們相愛吧,我們相愛吧……就是這樣,這就叫鳥語。吹著吹著,就見一隻公野雞從遠處飛跑著過來了。父親舉著手裏的獵槍,瞄準了,等野雞跑到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一勾板機,野雞應聲倒地。獵槍裝的不是子彈,而是散彈,用鐵沙子,一打一大片,沒有打不到的。但是,這種散彈也有缺點,鐵沙子打進野雞的肉裏,吃的時候,硌牙。”
“是這樣呀?”孟蘭驚叫到,“我對人類真是服了,什麼鬼點子都有。這個辦法雖然有效,但有點不太地道。欺騙成分太大。”
“唉,權宜之計。衣食足而知榮辱,我們快餓死了,何談榮辱,吃飽了再談別的吧。餓著肚子時,世上沒有道德家。”
孟蘭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該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