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先生認為,《奧義書》的梵我哲學,其最終目的就是把個人的小我超脫升華而歸到大我的大梵裏去,如百川彙海,點滴歸宗。整個宇宙群生,森羅萬象,無非就是一個大我的變化而已。
佛教興起前後的印度宗教哲學
從人生的立場來看,人類文化的發展,和思想的演變,以及出世或入世等偉大人物的產生,和他的學術思想的建立,必然有一前因後果的線索可尋,任何一個宗教教主和大哲學家,也都不能例外。
——《中國佛教發展史略》
從《吠陀》經典到《淨行書》,再到《奧義書》,印度宗教哲學探討宇宙人生的態度和方法越來越嚴密,範圍內容更為廣博充實,但《奧義書》中的思想仍未能擺脫婆羅門教的範圍,漏洞百出。人類求真的根性促使人們產生更為深沉縝密的哲思,由此從宗教哲學中自求真諦的各派哲學,於釋迦牟尼創立佛教前後紛紛獨立,都自成其係統體係。
印度古籍中所言及的六派哲學,有時也包含非正統派的哲學,因此所謂“六派”並不確定,但就印度學領域內的術語而言,則純指成立於公元前後的六個出自婆羅門教的學派。印度傳統地將這一時期中承認《吠陀》權威的數論派、瑜伽派、勝論派、正理派、吠檀多派、彌曼差派等六派哲學稱為正統派,把否定《吠陀》權威的順世派、佛教、耆那教等稱為非正統派,即一般研究印度哲學者所說的正統六派、異宗三派。
對於正統六派,南懷瑾先生概括說,數論派的世界觀即二元論,認為宇宙的根源有物質原理的自性和精神原理的神我,由此發展出大我慢、五知根、五作根、心根、五唯、五大、二十三諦等來說明群象;瑜伽派依照數論派的思想成立瑜伽哲學;勝論派立足於多元論,主張物理的世界觀,用實、德、業、同異、和合、根本六句義的六種範疇來說明現實世界;正理派以勝論派思想作背景,發展因明的正理,確定認識的價值;彌曼差派繼紹《淨行書》的儀式;吠檀多派,繼承《奧義書》的哲學,稍加修整,另換一番新麵貌。
數論派是六派哲學中成立最早的學派,與瑜伽學派為姐妹學派,相傳生活在公元前三四世紀的迦毗羅仙人為此派初祖,主張“二元論”,亦即由純粹精神和根本物質的相互關係來開展出現象世界。這一學派的根本經典,是由自在黑所撰寫的成書於4世紀的《數論頌》。南懷瑾先生指出,數論派的哲學思想,顯然由婆羅門的宗教意識脫穎而出,傾向於理性的探討和生命的研究,要求解脫輪回而證道果。中國《大藏經》中數論派的典籍,有真諦所譯的《金七十論》,可資研究。但整個思想係統,和理論的條理,仍然缺點很多,不能自圓其說。
瑜伽派的哲學體係,除了對最高主宰神的看法之外,其餘幾乎同於數論學派的理論,但這一派對“瑜伽”的修行有極為詳盡的說明。2世紀至4世紀間編纂的《瑜伽經》為其根本經典。南懷瑾先生指出,瑜伽派雖與數論派同根,但數論派的宗旨更傾向於無神論的成分;瑜伽派則建立超然一尊的神——“大自在天”。瑜伽派的哲學,與其說它是學術思想,毋寧說它是實證主義,它的理論,也由於上古以來《奧義書》的層層蛻變,尤其注重禪思與觀行,用身心求證宗教哲學的真諦,所用的方法,是近於科學的。印度任何宗教與學派,求證的方法,都離不開瑜伽的禪觀,佛教也不例外,隻是求證所得的,有程度深淺與見地正確與否的差別。
勝論派將一切與概念對應的存在,視為實在,將其分為六個範疇,用以說明世界的現象。即:實(事物本身,即佛語中的“體”)、德(事物的靜的特性,宇宙萬有的現象,即佛語中的“相”)、業(事物的動的特性,萬有的作用,即佛語中的“用”)、同(事物間相對的同的關係,又指事物的存在特性)、異(事物間相對的異的關係,也指事物的最終差別)、和合(事物所具有的自體與屬性等不可分的內在關係)。另一方麵又承繼正統婆羅門思想,重視祭祀,主張生天說。公元100年至200年編纂的《勝論經》為其根本經典。中國《大藏經》中收藏有玄奘法師譯、慧月論師著的《勝宗十句義》。所謂“句義”即是指與概念相對應的實在物。“十句義”是在上述六個範疇的基礎上又加入了有能(與實、德、業有內在聯係,並可使之共同或單獨產生特定結果的句義)、無能(與實、德、業有內在聯係,並可使之不共同或單獨產生其他結果的句義)、俱分(相對的同和異,即把同句義限於存在性,將異句義限於最終差別性,其餘相對的同與異另成一句義)、無說(事物的非存在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