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尼斯很少做夢，也從未喜歡過這項正常的生理活動。
這主要是因為那些夢的內容。
他總會夢見自己在不斷地逃亡。
準確來說，他總在試圖讓某個人不要找到他。更甚，他隱隱察覺到，如果被那人找到，等待他的，就將是一場純粹的殺戮。
這種夢並非罕見。他想。但他人的夢也許全都沒有他的特別。
他夢見，那個一直在尋找他、想要殺死他的人……
正是他自己。
醒來時他還依然沉浸於逃亡的情緒之中，仿佛剛剛是真的被一把刀捅進了心髒。格萊尼斯坐直身，擦了擦額上冒出的冷汗，按住了鼻梁兩側。
這還是他做這些夢以來，第一次被那個夢中的“自己”追上和殺害。
“怎麼啦？”肖源把麵前的橡皮泥扔到一邊，“噠噠噠”地跑了過來，葉子搭在他的手臂上。
“都晚上了。”肖源踮起根須，用自己的小葉子給他擦了擦汗，又歪了歪小果子看他，“你做噩夢了嗎？”
“不，”格萊尼斯的眉眼間有些疲倦，但還是盡力對他笑了笑，“餓了？”
肖源緊張兮兮地觀察著他的表情，“你忘啦？我可是草呀，”他乖巧地用一根須卷上了格萊尼斯的手指，“你餓了沒有？你都在這趴了一下午了。”
格萊尼斯有些好笑。肖源的這副模樣，讓他想起了之前看朋友發的視頻裏，在主人發燒時，一改平日傲嬌小公主作風，瞪圓了眼睛，用肉墊輕輕地碰主人的小貓。那種屬於小動物、小孩子式，“暗中觀察”的謹慎試探法，總會讓人忍俊不禁。
他安撫地親了肖源的小果子一口，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比平常乖多了。我該多做些噩夢的。”
肖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係統有些吃驚，“我沒有預料到，您也會有這樣細心的時候。”單純相較於肖源平常的表現來說。
“可嚇死我啦。”肖源坐在格萊尼斯的肩膀上，勾著他的一捋卷發，一邊對著係統拍胸後怕，“他睡著覺都露出那種表情。我連渴了都不敢去回盆裏去，生怕他到時候病發了，我連找手機按120都來不及。”他憂心忡忡，“要是格萊尼斯出事了，我可該怎麼辦才好哦。”這指的是自己愉快的、被飼養的草精生活。
係統深感欣慰，“這是您第一個符合救治職業道德的想法。”這指的是先目標憂而憂，後目標樂而樂的奉獻精神。
肖源眯了眯眼睛，“所以，格萊尼斯有的果然不隻是公主病。”公主病哪有會病發的呀。
係統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智商激增，表達了萬分的驚喜與驚嚇，“是的，沒錯。”他隱帶喜悅地承認道，“您可算是猜到了。”
肖源：？？？
等等、我隻不過就隨口那麼一詐……
肖源表麵上冷靜得好似這全是意料之中，其實暗地裏已經緊張地抱緊了格萊尼斯的天然卷，“咳……那你詳細再和我說說，他到底是什麼病啊？”
“抱歉。”係統毫無歉意地說，“我們公司始終遵循‘技巧是靠不斷的積累經驗得來的’的學習原則。不怕有多少次失敗，就怕沒有真正學進心裏。在廣大的係統單位中，我們是業界裏提供金手指最少、提供信息度最低的著名先鋒企業。不管是具體病症，還是任務內容，一切全交由宿主自行摸索。”
“說最少的話，送最少的掛，給宿主最大的自由。絕不事先設立劇情模式，全憑自由發揮。宿主個人的高興，不是我們要的高興。——這是本企創立之初，寫在簡介第一頁的標語。”
肖源：“……”
“所以，就連任務內容都是你瞎說騙我的？！”肖源出離憤怒了。
係統懇切道：“稍稍，沾了一點邊。”
肖源：“……”
怕了怕了，你還是把我扔回海裏去吧_(:з」∠)_。
“可既然你連真正的任務是什麼都不告訴我，也不告訴我我到底要給他治什麼病……那你到底要我來幹什麼？”肖源滿頭霧水，“我還要在這個世界裏待多久？我又怎麼知道他的病有沒有被治好了，我的任務又有沒有完成？“
係統道：“我們認為，真正能讓宿主真心全意去奉獻的任務，並不在於嚴厲的懲罰機製，也不在於巨額的獎勵項目。唯有經曆過失敗，體會到失敗的後果，才能夠促使您自願地去救助、成長。“
“所以你們本身就是希望我這次任務失敗的，是吧？”肖源滿頭黑線。
“不錯。”
肖源翻了個白眼，“那失敗的後果是什麼？這也不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