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尼斯依然在做夢。
他在一片荒野上奔跑。身後,仍是一個持刀的自己。
在之前的夢裏,他總是能逃過那個人的尋找。而在最近接連的夢裏,那個人的腳步卻越來越近。
那人眼裏燃燒著無窮的憤怒,仿佛剛從永夜的繭裏撕破爬出,對天上的神明充滿恨意,對他人的性命漠視不顧。如果說,有什麼隔三百米瞅見都要立刻打妖妖靈的危險分子,這個人絕對當屬個中翹楚。因而格萊尼斯始終堅信那個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絕不可能是自己。
他無法想象自己要遭遇什麼,才會變成那樣的家夥:仿佛他再也不會相信,不會恐懼,既不會為了心動而顫抖,更不會為了仇恨而顫栗。除了對神的仇恨,與對他的殺意,這人的內心裏仿佛再也沒有任何感情。
“再跑快一點!”一個尖細的小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是肖源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夢中。
還是那個拇指大的小人,緊緊抓著他的頭發,站在他的肩膀上,又馬上要哭出來的語氣說:“你要聽童話故事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聽故事?
盡管這樣想著,但夢中的自己卻異樣地一點也不著急,反而溫和地安撫肖源,“好吧,”他一邊笑一邊逃亡,仿佛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私奔場景似的,“你要和我說什麼故事?”
“過去,有一顆種子。”夢裏的肖源用強行忍住的哭腔,顫抖著說,“他從地下掩埋的灰燼中誕生,隻是一株剛剛萌芽的嫩芽,喜歡太陽、喜歡喝水,每天安安靜靜地長高。”
“但是一頭惡龍把他從荒野裏連根拔了起來。由苦短甜長獨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請關注惡龍把他種在冰冷的黃金上,用貪婪澆灌、用惡念做肥料,就連日照都變成了黑夜裏寶石反射的冷光。可植物是最堅強的生物,即使在堅硬的石頭裏也能結出果實。所以他依然茁壯地成長了起來。”
“過去的國王不喜歡惡龍的草。在惡龍受傷離開後,他用金子和寶石為草鑄造外殼,用最好的營養催促草快快長大,甚至超過他本應有的大小。”
“日複一日,這株草長大了。老國王終於撤下了模型,讓大家見到他現在的模樣。草就向人們介紹自己,我是一棵草。”
“你哪裏是草呀?看見的人們都說,你是頭邪惡的龍啊。”
“我們該把這頭龍也趕出去。老國王說。人們紛紛讚同:雖然他現在什麼都沒做,但他是龍,就一定會給王國帶來災難。我們得把他殺死,或者趕走到世界最偏僻、可怕的地方去。這樣我們的國家就再也不會發生災難。”
“可我隻是顆草。草拚勁全力地大喊。但大家都不願意相信他。他們發現了這頭龍很容易對付,隻要一點火星就能輕易地殺死他。於是人們紛紛情緒高漲:我們來狩獵龍吧!他們興高采烈。”
“草勉強逃走了。他在潮濕陰冷的洞|穴裏哭泣。他沒有養分,也沒有太陽,是輕易就會死去的植物。”
“可他們都說我是龍。在瀕死的時候,草開始錯亂了。我被一頭惡龍那樣養大,我也應該是龍。龍生來就注定要給人類帶來苦厄與災難。”
“那麼,像出生時一樣,他從更黑暗的地獄裏複生了。”
“他帶著無盡的憤怒與仇恨,像一頭真正的龍那般,重新回到了王國。他像龍一般可怕、冷酷與殘忍,還擁有植物令人恐懼的生命力。沒有人能抵抗他的力量,曾經的惡龍不能,老國王也不能。”
“他盤旋在王國上方,巨大的翅膀讓整個王國變得黑暗陰沉,再也無法見到陽光。植物無法生存,動物產生變化,人類隻能跪下服從。”
“這段日子持續了很久。漸漸的,他又感到無趣了。他厭倦了成為王國的恐懼源泉,並想起惡龍和老國王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露出貪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