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夜,異國他鄉,街邊落魄枯坐,對駱心來說,這時聽見的溫柔喃音不啻天使之聲。
她扁了扁嘴,“哇”一聲哭了出來。
這個回應弄懵了電話那頭的男人。
他的心被揪成了小小的一團兒,急忙追問,“駱駱別哭,告訴我怎麼了?”
“我……我護照丟了,錢丟了……,在街邊坐著……”越說哭得越厲害。
這哪裏是那個雷厲風行的新晉買手,根本就是個跟媽媽走散了的孩子。
原本站在窗邊看夜景的言靳立刻奔沙發走去,歪頭用肩膀夾著電話,脫掉睡袍,往身上穿衣服。
“別哭,告訴我,你對麵和兩旁都有什麼建築物?”雖然焦急,但語速穩穩的。
駱心轉頭打量周遭,“對麵是個銀行,左邊是個有獅子圖騰的商店,右邊也是商店,徽標看不清,後麵是警局……”
描述完又大吼,“告訴你這些有什麼用?你在萬裏之外的啟辰,嗚嗚嗚……”
除了哭,還是哭。
電話裏傳來男人的輕語,“駱駱,你聽我說,原地坐著別動,別到處走,好不好?”
“這裏是警局外麵……,除了這裏,我哪兒也不敢去啊……”她抽泣著回道。
男人居然輕笑,“乖!現在,你默默地查數,到2000之前,一定會有奇跡出現。”
駱心根本不相信什麼奇跡。
她恨恨地嚷道,“你除了威逼利誘就是信口胡謅,我不要再跟你說話了!”
語畢,不待對方回應,收線。
又哭了兩聲,忽然擔心會把警察給招來,——她是再也不想看見那個白人條子的臭臉了。
遂,止住哭泣,瑟縮著抱緊雙臂。
冷,身體從裏到外都是涼的。
不如就查數吧,沒準兒查著查著還能暖和點。
“1,2,3,4,5,6……”
……
查到七百多的時候,舌頭開始抽筋兒。
揉揉臉,繼續查。
轉眼就到了一千多,駱心懨懨地歪下身子,躺在了冰涼的台階上,闔著眸子抖啊抖。
“1666,1667,166……8……”
驀地,有腳步聲快速奔過來。
她的腦海裏登時出現了一群無惡不作的黑人形象。
驚惶不安地睜開眼睛,但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倏然而至。
不待她看清來人的樣子,就被撈進了溫暖的懷抱。
好暖呀!
可是下一秒,駱心便嘶吼著,“滾開,你給我滾開!這裏是警局,警察會抓你的——”
“傻丫頭,別怕,是我,是我……”男人把她輕輕推出懷抱,“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駱心定睛細看,燈光下,一張剛毅的臉。
“言、言先生?”她踟躕地問道。
男人掩去眸子裏的水霧,點頭,“沒錯,你的言先生來了。”
“不……”她揮灑著眼淚,搖頭,“言先生在萬裏之外的啟辰新區呢,這裏是法國巴黎……”
他用溫潤的十指捧著她的雙頰,喃問,“這回感覺到言先生的溫度了嗎?嗯?”
駱心啜泣著,“還是不敢相信……唔……”
溫暖的嘴唇覆上了冰涼的嘴唇,熱熱的氣息在緩緩過渡。
隻是個淺吻,但足夠炙熱。
吻罷,四目相對。
“言先生,真的是言先生……”駱小妞一下子拱進了寬闊的懷抱,委屈地“嚶嚶”起來。
她感覺到一隻大手在背上摩挲幾下,然後整個人就懸空了。
身體起伏悠蕩之間,腦袋瓜往溫暖的懷裏拱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穿著一身合體西裝的言先生右肩背著個女式包,雙手抱著心愛的女人,往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把駱心放在副駕駛位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在掛著淚痕的美頰上叮了一口,言靳發動了車子。
二十分後,言先生抱著小女人走進溫暖的酒店房間。
躺下沒多久,駱心囈語了幾個字,聽不清說什麼,但是神情有些痛苦。
言靳輕撫著她的額頭,掌心的滾燙令他蹙眉。
“駱駱……”他低喚著,揉揉美頰。
她終於睜開了雙眼,咕噥道,“冷……”
言靳做了個吞咽動作,“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不……”她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哪兒都不去,別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是帶你去看病,你發燒了……”他耐心哄勸。
可是她不停搖頭,“沒事的,別帶我去醫院,我不要去那種地方……”
潛意識裏的怕,是怎麼都抵禦不了的。
言靳何嚐不知。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好,咱們不去醫院。我去弄條冷毛巾,給你物理降溫。”
駱心這才鬆手。
言靳去衛生間用冷水浸濕毛巾、擰幹,回來敷在了駱心的額頭上。
然後,他就坐在床邊守著。
過了一會兒,她不再喊“熱”,開始瑟瑟發抖。
言靳趕忙拿掉冷毛巾,為她蓋被子。
可是三層棉被都沒能令她停止打哆嗦。
“沒事的,我沒事的……”她閉著眼睛,從被子裏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別走,別丟下我……”
無助的樣子令言靳心疼得要命。
“不走,我不走,我永遠都不會走了……”
可是,言語安撫並不能令她退燒啊!
怎麼辦,怎麼辦……
他心慌意亂地思考著,要怎麼才能讓她不這麼冷。
驀地,想起了某部小說裏的情節,——以體溫取暖。
以前看的時候覺得有些扯,但,病急亂投醫,總要試試。
“駱駱,我來抱著你好不好?”他俯在她耳畔低聲問道。
小女人抖著點頭,“好……”
於是,言靳脫掉外衣,隻穿著平角褲,躺進被子,把個滾燙的小人兒摟在了懷裏。
過了一會兒,她便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熱熱的臉頰貼在結實的胸肌上,傾聽著強有力的心跳聲,她的呼吸漸趨順暢。
言靳長長地籲了口氣。
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不敢闔眼。
眯眸熬著,凝望懷裏的愛,直到天明。
清晨,駱心甫一睜眼,看見的是一雙血紅的深眸,一張剛毅的臉,還有滿臉的胡茬子。
“言先生?”語氣裏透著質疑。
男人不失帥氣地挑眉,“不然你以為還會是誰?”
問罷,低頭用嘴唇探試她的額頭。
“終於退燒了,真好。”弓唇扯出了弧度。
駱心眨眨眼,“等下,容我回憶回憶……”
“好,回憶吧!”男人依舊笑著,往後稍稍仰頭,似乎要把這個小女人看得更清楚一點。
“你……來巴黎了?”她終於回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