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阿肆把手機隨便一丟,枕著胳膊,淺淺地闔上了眸子。
開了大半個晚上的飛車,他也累。
但,因了身旁有個她,倒是能夠提神。
他忽然有點納悶,——孕婦不應該都是笨拙不堪的樣子嗎?怎麼她偏偏不同呢!
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的人,居然仍能看得到腰型,並且,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勁兒。
想到她鼻涕眼淚一大把的樣子,他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他見過的女人也算不少,碰過的女人更是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但,這樣的類型還是頭一回遇上。
偏偏這麼個獨特到有些奇葩的女人,卻是他報複蔣家的工具……
阿肆翻了個身,盯著窗邊的紗簾,深瞳裏暗光閃閃。
驀地,虛掩的房門被推開,怨聲接踵而至。
“喔唷我的少爺,您怎麼又不脫鞋啊?我隨老耿去市區買個菜的工夫,一眼沒照顧到,您又亂來!瞧瞧您在美國都學了些什麼壞習慣回來?嘖嘖嘖……”
耿嬸絮絮地說著,走進來,親手把阿肆的兩隻鞋子給脫掉。
接著,又不停地念叨著什麼,出了門。
阿肆耐著性子淡笑,絲毫沒有表現出厭煩。
畢竟,他出國這些年,都是耿叔耿嬸幫忙照顧他的母親。
他們是拿他的薪水沒錯,但是在情感上已經跟家人差不多。
阿肆又翻了個身,麵對門口的方向,盯著地中央的羊毛地毯發愣。
沒多久,他忽然聽見一陣低低的啜泣。
隱隱約約的,好像……來自於隔壁。
阿肆猛然起身,穿上才被脫下的鞋子,快步走了出去。
幾乎想都沒想,就推開了隔壁的門板。
是小女人在啜泣沒錯。
但,她卻仍然出於睡眠狀態。
黝黑濃密的睫毛間掛著晶瑩的淚珠,為嬌俏的容貌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猶豫良久,阿肆終究還是忍住了幫她拭淚的衝動。
不過,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哭。
原想幾巴掌把她打醒的,結果卻在落掌的一瞬間,變得無比溫柔。
駱心正在惡夢中掙紮反抗,肩膀被拍了好多下,便“嚶嚀”著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見了男人的臉部特寫。
往常張開眼睛之後看見的都是三叔,現下忽然換了一個人,睡得發懵的駱心感覺很不適應。
“你很吵,知道嗎?”男人不滿地問道。
駱心用指背抹抹眼淚,小聲咕噥,“對不起,我做惡夢了……”
其實他想問她夢見了什麼,出口卻罵了一句“幼稚”。
就好像他從來不做嚇人的惡夢似的。
駱心一隻手扶肚,一隻手撐床,稍顯費力地坐了起來。
——躺在他麵前,總覺得危機四伏。
男人歪著腦袋袖著手,“我給你父親打過電話了。”
“哦,謝謝你!”駱心頓了頓,“他……還好嗎?”
“反正接我電話的時候他還活著,並且指天誓日地要把你們祝家的產業都給我,以換取你的無虞。”
不知怎麼的,這話一說出來,他的心裏有點沒來由地酸楚。
駱心咬著嘴唇,吸了下鼻子,笑得有點難看。
她知道,老祝為了她,什麼都能舍得。
還有恩恩,她和恩恩是老祝的一雙心尖兒。
駱心忽然十分想念兒子。
那孩子自打生下來,就沒有跟她在一起待過幾天,一向都是外公在照顧。
小小年紀,成熟得跟個老頭子一樣。
還記得不久前,恩恩對她說,“媽媽,你是我的女孩,我要一輩子愛護你”。
就因為這句話,三叔掄起了胳膊,照著恩恩的屁股拍了好幾下。
說出來令人哭笑不得,蔣三爺一旦吃起飛醋,真是連兒子都不放過。
偏偏恩恩是個倔強的孩子,寧可挨打,也絕不改口。
然後就有了那一幕,——當爹的一邊拍打兒子的屁屁,一邊虎著嗓音詰問,“還敢跟我搶你媽不?”
誰料,做兒子的脆聲回答,“你寵你的,我愛我的,各不相幹!”
這樣的話從一個幾歲大的孩子口中說出來,任誰都覺得詫異又好笑。
可三叔隻覺得氣憤,“劈裏啪啦”一頓揍。
恩恩不止沒有服軟,甚至還叫囂道,“打吧打吧,隨便打吧!等我長大,等你變老,你就是想打都打不動了!”
事後,蔣三爺親口承認,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他注定是個loser。
呼!想到家裏那老老小小三輩男人,駱心還是沒能忍住淚水。
阿肆看在眼裏,擰起了濃密的眉毛。
“愛哭鬼!”粗聲罵了一句,去邊幾上抽了兩張紙,回來遞給她。
駱心輕聲道謝,接了紙巾,卻沒有擦淚,而是在手裏擺弄著。
“肆哥……,難道你真的要關我一輩子嗎?”她抽泣問道。
男人眯起了鳳眸,嗓音中不帶一絲溫度,“如果我說是,你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