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幼崽皮毛間黑色的斑點尚未長開,擠擠挨挨地聚在一起,背上一層鬥篷似的淺灰毛發,上下分層,因此乍看上去極似蜜獾。與彪悍的偽裝毛色不同,幼崽的正臉小巧,一條黑色的淚痕從內眼角延伸到嘴角,更顯秀氣嫵媚。
腰細腿長眉清目秀,能長這麼一副好欺負的模樣的,隻有大貓中的小白臉——獵豹了。
大雨掩蓋了氣味,小獵豹誤把走近的花豹看成了久去未歸的母親,忍不住跑出藏身的高草叢迎接,沒曾想等來的卻是陌生的死神。
它和兩個兄弟已經有一陣沒進食,兄弟們相繼因為饑餓死去,它也餓得骨瘦如柴,被豆大的雨點打得瑟瑟發抖,卻仍強裝凶狠地朝來者嘶嘶哈氣,徒勞地希望能嚇退對方。
對方顯然不吃它這一套,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盯著它一陣,血盆大口劈頭蓋臉而來,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熱氣哈在她的脖子上,給她過低的體溫帶來幾分暖意。
接著後頸一緊,她被銜了起來。
臨時增員,樹洞是待不下了,喬安娜把新撿到的小獵豹帶到了臨時營地附近的一個岩洞裏。
她跟小獵豹麵麵相覷,等了半天,見對方渾身滴著雨水,伶仃的四爪僵立著,凍得抖成篩子都完全沒有要自己甩毛的意思,心想怕不是撿了個自理能力有問題的小傻子,認命地伸爪把小獵豹摟過來。
小獵豹是真的小,又幹又瘦,她兩三下就把對方全身飛快舔了一遍。
毛差不多幹了,冷風被她擋住,可小獵豹仍在發抖,喬安娜想了想,毛都舔了還救不回來,未免有些虧,於是蹭過去一點,用自己的體溫暖著那冰冷的小身軀。
不消一會,腹部傳來被乳牙銜咬的刺痛。
會吃東西還好。喬安娜鬆了一口氣,想,既然是女孩子,就先叫艾瑪吧。
等艾瑪稍緩過勁,喬安娜折回樹洞把辛巴也接了過來。辛巴湊近嗅了嗅從天而降的妹妹,直覺以對方的瘦弱並不對他構成競爭威脅——獅子與獵豹,差不多是相撲選手與短跑健將的區別,體型差距在幼崽時期就能初見端倪了——於是打了個哈欠,把艾瑪拱到一旁,霸道地占據最寬敞的中間位置。
小艾瑪則表示……不敢動不敢動。
她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縮成一團裝睡或者說裝死,實際上心虛得快尿了。獵豹可以說是大貓們中的底層,花豹和獅子都會獵殺獵豹,小獵豹出生沒多久就能記住並辨認天敵的氣味。她不僅被一隻母花豹帶回窩,還碰見一隻隱約帶著獅子氣味的‘小花豹’,她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雖然喬安娜喂她吃了奶,但在正常大貓的觀念裏,花豹收養獵豹就像獵豹收養瞪羚幼崽一樣,是絕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認為,喬安娜估計是想把她留著給幼崽當捕獵練習的獵物。
qaq還不如直接把她吃掉!
畢竟年幼,之前還餓著肚子吹著冷風在荒野裏待了不短時間,艾瑪又驚又懼地胡思亂想了一小會,感受著身邊辛巴暖和的體溫和平緩的呼吸,竟也不知不覺真的睡了過去。
對這一切暗流湧動毫無察覺的喬安娜在洞穴的外側趴下,用身軀替兩個幼崽擋住外麵的冷風和被吹進來的雨滴。她肚子餓得有些難受,卻沒空想其他多餘的事。
因為意外,她失去了兩隻幼崽,短短幾天後,命運又悉數還了她兩隻。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喬安娜著實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為難,仿佛為了映照她心境的複雜,接下來的幾天,天色一直沒放晴,暴雨連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