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卻有過一次很體麵地在大庭廣眾之下看成人電影的經曆,這得歸功於羅切斯特大學學生會電影組一個很奇特的習俗:每年春天剛來臨時要在學校的電影院放一部硬核的成人電影。買完票,還要驗看證件、象征性地搜搜身才放人進去,煞有介事。這是我長這麼大看電影第一次被搜身,至今也不明白為何要搜身。觀眾要比平時稍微多一些,還三五成群地坐著不少女生。我見過資料說,看成人電影的幾乎都是男性,校園大概有些例外。開始放演員表的時候,每出現一個名字,觀眾便是一陣起哄,想必都是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大明星了。電影本身自然沒什麼看頭,無非是用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情節連綴起一串性行為場景,所有的台詞加起來不會超過一百句,動作單調機械千篇一律,並沒有因為拿到學校電影院放映就能高明多少。我感興趣的是觀眾。當一個又一個特寫鏡頭,真正是如柱如洞撲麵而來時,引發的是什麼樣的反應呢?男生們是默不做聲,女生們卻是狂呼亂叫:“天啊!”“真肮髒!”“停下來!”大約是借此才能釋放內心的緊張吧。而當屏幕上精液噴射的一刻,屏幕下也跟著一大哄,讓我想起小時候第N遍成群結隊地去看《地雷戰》公映,在日本鬼子踩上地雷的一刻,從觀眾中爆發出來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這與其說是在欣賞電影,不如說是在參加一個熱鬧的宣泄性集會,從古羅馬的狂歡到現代的搖滾音樂會,都屬此類。而我是這集會中的外人,他們在看電影,我隻能在看他們。
三
羅切斯特大學放的電影一張票兩塊錢,校外影院放第二輪電影也是這個價錢,而且音響要好得多,因此除非是像放成人電影這類特別節目,我是很少在羅大的校園內看電影的。密歇根州立大學的電影也是這個價,但另有一個好處:花五塊錢買一張通票,整個學期就都可以免費看電影了,每周三四部輪流在四個禮堂放映,其中兩個禮堂就在生化大樓的附近,晚上的實驗隻要有兩個小時的間隔,就可以溜出去看一場電影。在密州大的五年,也就成了我看電影的黃金時代。
這麼一場一場地看下來,對電影在美國大學生中的行情也就了如指掌。最受歡迎的是迪斯尼的動畫巨片,看別的電影準時去就行了,看迪斯尼的電影卻要提前去排隊入場,去晚了就沒了座位,剛得了奧斯卡大獎的電影都未必有這樣的吸引力。與此相反的是外語片,除非是剛得了奧斯卡外語片獎成了名片,每場往往也就隻有幾個人在看。我想這大概是因為美國沒有配音翻譯,看字幕太累,未必是由於美國大學生對國外漠不關心。好萊塢拍的以外國人為題材的影片,像《喜福會》,還是很受歡迎的,許多女生還有備而來,拿著一盒紙巾進場,準備在裏麵痛哭一場。我卻沒能在《喜福會》中找到一個能感動我的場麵,畢竟,它是為美國觀眾拍的。
在校園看電影的一個好處,是可以看到在外麵看不到的經典名片。比如密州大搞過一次希區柯克電影周,在放《教父》下集時順便把上、中集也拿來放了一遍,等等。像這類大手筆,以前隻能通過錄像管窺,受了大屏幕高清晰度的震撼後,才越發明白對這類電影,錄像與電影的差別,遠大於快餐與宴會的不同,因此我也就很少光顧錄像店,既然大宴不斷,又何須快餐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