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尼格特是美國當代小說家中我較為熟悉的唯一的一位,十年前曾經買過、讀過他的不少小說。十年之後,這些小說的人物、情節都已模糊不清,他的那些俏皮話也回想不起幾句,甚至這些小說的題目,除了一部《屠宰場五號》,也都回憶不起來了。但是我仍然能夠感受到,在他的尖酸刻薄的言詞下,是一顆無比熱愛生活熱愛人類的心靈。他的愛之深責之切的風範,甚至他的冷峻幽默的風格,都讓我想起我們的魯迅。這回聽了73歲高齡的他的妙趣橫生的演講,更讓我相信這一點。
演講不過一小時,大概因為顧及老人的健康,沒有講後提問,也沒有會後簽名、會談,早早地結束了。我是很有計劃性的人,一看演講結束比我預計的要早得多,一下子不知道這個晚上接下去該幹什麼了。朋友說,那就不妨去看場電影。走到了學校專放電影的禮堂,發現今晚並無電影可看,到校外去看如何呢?到自然科學圖書館要了份校報來查,卻是已過時了。於是在月下微風裏橫穿校園到了總圖書館,翻閱今日市區報紙,並沒有找到什麼感興趣的電影,倒是見到一家叫做“地平線”的飯店今晚有鋼琴獨奏。這一家飯店也算是本城市的一個名勝,尤以爵士樂出名,我來此地已四個月,還沒去見識一下倒有點說不過去。於是又在月下微風裏橫穿校園到了我的實驗室,查了電話本向飯店問了路。原來是在郊區,離校園還不近。驅車上了高速開了七八英裏,在指定的出口下來,七拐八拐就迷失了方向,那條路已出了市區地圖,隻能找人問路了。夜深人靜的郊外,找上人家問路頗有打劫的嫌疑,不能怪友好的美國人隻敢躲在窗玻璃後回答你的問題,對隔著玻璃傳過來的斷斷續續的回答隻能連蒙帶猜。東問西問,總算知道了這座飯店原來藏在山坡裏。等到我們摸上了這座據說是本城最高點的山坡,演出是早已結束了。沒有了演出,在這種個個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飯店酒吧喝酒無異於活受罪,於是又原路往回開,來到了校園附近的一家酒吧,驚喜地發現今晚的雞翅膀對學生半價。我雖已不算學生,冒充冒充也不難。要了兩磅雞翅膀,與朋友對幹了一大杯家釀啤酒,今晚的日常生活到此結束,臨睡前還得上網去玩一通。
1996年4月29日於羅切斯特大學
另一個美國
有個筆名“林達”的“美國通”,近來在中國報刊上連篇累牘發表時事評論,有關美國政治、法律、文化、曆史、社會等,無所不談,而且常常有標新立異的見解。比如卡特裏娜颶風為何給新奧爾良造成如此慘重的出乎意料的損害呢?美國輿論一般把矛頭指向美國政府救災工作的不力,但林達認為這是“簡單化和政治化的指責,並不利於真正吸取教訓”。那麼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什麼呢?林達歸咎為“黑人表現不佳”,聲稱這是“自律的美國媒體不會提到的問題,那就是一部分黑人暴露出來的自身問題”,事前不服從撤離命令,事後不做任何事情,甚至在市區搶劫雲雲。由此又扯到長期以來黑人社區自身的問題,單親家庭多,忽略子女教育的家庭多,依靠福利生活的多,對社會救濟依賴性強,犯罪率高,等等。“黑人的這些問題,在這次新奧爾良市的災難中暴露得十分充分”,使得“這次的新奧爾良表現出的不是一個城市的平均水平,而是這個城市水平最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