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會長,您的黑色風衣在哪裏買的?我覺得您穿著特別有氣場所以一直想買一件,但是找了好久也沒匹配到相似的樣式,感覺像定做的。不過上次泰妍怒那急性腸胃炎住院的那次,就是怒那生日那天,陪床的椅子上麵有件很相似的大衣,但是不知道是誰的,很遺憾也沒問到在哪裏買的。隻好今天問您了!”
“對了,怒那,剛才踢我做什麼?”
“軟軟,你怎麼又住院呢?”
“金泰妍,你到底多少事情瞞著我們!”
“孩子他爸,這麼大聲做什麼,孩子也不想我們擔心!況且還有客人在呢。”
金父深呼一口氣,用手連指幾下,秋後算賬的意思很明顯。
被送上焦點的齊子默倒是反應最輕鬆的,鼓勵地拍拍白皙男孩的肩膀:“有進步,幹得不錯。”
“感謝老師的肯定。”白皙男孩的笑容終於顯露出了得意。
嗡嗡嗡,手機震動截斷了兩人的友好交談。
齊子默看了下號碼,站到陽台接通。
“子默,明天回來吃頓飯。”電話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想必不是老人身體出了問題。
“好!”
“早上十點,紫金閣。”
齊子默愣了下,“知道了,爺爺。”
金父聽聞齊子默要離去,也不好多加挽留,起身相送。
等待這個機會許久的金泰妍踴躍上前:“阿爸,我送齊會長吧。”
“你送像什麼話,回你房間去。”
齊子默並未因之前的古怪氣氛,回避什麼,如常與金泰妍告別:“感謝招待。”路過白皙男孩時,他將接電話之前要說的話補充完整了:“你的感激之情我收到了!但是要注意時機,別因為不必要的複雜心思將一些無關的人、事來耽誤你的好事。有些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比如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那豈不是很遺憾?”
冷汗落下的速度快於笑容,被蔑視的屈辱,因三言兩語而下意識恐慌的羞愧難當,白皙男孩內心再次陷入了煎熬。
齊子默停步在電梯口,避免金父的遠送。
“招待不周,請見諒。”
他明白金父難以啟齒的柔弱之處,主動提及:“金泰妍的哥哥多少歲了?”
金父欣喜齊子默的善解人意,惆悵兒子的高齡:“29歲,叫金誌勇,這孩子……”
“應該是抑鬱症。”
“抑鬱?抑鬱症?不會這麼嚴重吧?我以為他就是受了打擊一時間沒走出來。”金父聽過這個病,好像會自殺什麼的,他是擔心兒子的狀態但從來沒認為兒子會脆弱到輕聲的程度。
“有機會可以借助下心理醫生的力量。”出於同情,齊子默沒有坦白全部,不忍再給予這個父親更多的心理壓力。
“這個我嚐試過,但是誌勇他非常抵觸。現在連我們這些家人都不願意接觸,包括他以前很親昵的母親。不過今天好像對您有點特殊,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您有機會幫忙點化下。這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甚至比泰妍都讓我放心!”
不知是年齡大了還是戀愛後遺症,齊子默越來越感覺自己理性與感性比重發生了遷移。麵對伸過來的枯槁雙手,實在無法對那份祈求斬釘截鐵地拒絕。
“看造化。”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回報以歌。
齊子默識人不少,出世的靈魂歌者恕他無緣相見,好在無所求的小愛倒是不罕見。大愛普眾生,小愛福家庭。後者體會得算是貼切,前者或許就活在大爺爺給他講的英雄事跡裏,掃墓時以作緬懷之用。
齊子默並不會因為偉大父愛的反襯而對娃娃臉,也就是金誌勇的怪異有所偏見,畢竟在他對人性的認知上,可接受的範圍比常人寬了許多。某種程度來說,金誌勇的行為不算稚嫩,雖然僅僅隻呈現在他的個人世界裏。
“要我說聲抱歉麼?好像打擾到你了。”躲你的人三顧茅廬也是白費力氣,等你的人轉身便能看見。齊子默上車的必經路線,公路旁的涼椅上坐著一個本該遠離人群的人。看來隻要是沒死的人都有想法與欲望。
“……”金誌勇張了嘴,但是含糊地根本聽不清一個字,齊子默也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不用假意內疚,你欠我的你家裏有人已經還了。這種模式你已經習慣了,不是麼?”
齊子默解鎖了車,臨走前隨意問道:“冒昧問一句,你死也死不了,活也不敢活。明明知道自己卑微地可以被任何人踩在腳下,除了綁架親情你有沒有想過用其他辦法來維護你那骨子裏的自命清高?”
“哦,你試過跳樓。抱歉,我總是忽略你的英勇之舉。”齊子默自問自答地又轉了回來。
“你貌似無路可走了。”齊子默從口袋摸出一張簡潔的名片,伸在空中:“想要麼?”
“給我的?”金誌勇謹慎地沒有絲毫動作。
“這兒就你一個人,不用像關門一樣確定三遍。”
“不過……”在金誌勇抉擇之際,齊子默強調道:“接了就又欠我了。”
在齊子默的循循誘導下,金誌勇沉思後起身伸出了雙手,緩慢顫巍。名片的耐心有限,即將完成交接時,白紙片輕飄飄地滑落,擦過他的指尖緩緩掉落在地,瞬間染上一層灰漬。
“再次抱歉,沒拿穩,勞煩你彎下腰。”
“想好了,聯係我。”
奧迪車絕塵而去,留下一人一名片靜靜對視。
良久,金誌勇勾下腰雙手捧起名片,擦淨灰塵,撫上名片那簡單又響亮的一串英文。突然無聲啞笑了起來,捂臉笑得不能自已。
他是釋放錯了情緒,卻有人為他彌補了。
樓梯間的陰影處,積攢的淚珠侵染進了西裝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