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前,實在不知該如何拉下顏麵聯絡紀河,通知他改簽航班更換曲目,我忐忑不安,莫名煩躁。
郗語默還偏偏不肯隨夏樹一起坐沅虹瑋的車,非要與我一道同行。
且剛啟程,就八卦地問長問短:“跟紀河真吵架了?就因為夏樹?”
看得出,她期期艾艾的閃爍目光,暗含著試探,絕不是要問這個。
我側目拋去一道白眼:“有話直說。”
“好吧。我要說的不是紀河,是林川憶。”
她泄氣地招供後,微微頓了頓:“你真放心把夏玫交給他嗎?或者說,把他交給夏玫。”
我汗顏不解:“是夏玫自己選了林川憶,跟我有什麼關係?”
郗語默細眉微擰,垂下眼簾,語氣嚴肅又憂愁:“除了你,林川憶根本不會分一點點愛給別人,可以說渣得明明白白。好像隻有你在身邊,他才不會那麼暴躁,那麼不正常。”
我搖頭低歎:“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林川憶不愛我。
我們之間的緣分,是一種可怕的因果。
因為,小時候,他恨我破壞他的家庭,我嫉妒他父母雙全。所以,長大後,我們互相報複又彼此利用,互相逃避又彼此慰藉。
這種畸形關係,開始即原罪。
到最後,隻會讓對方更變態。
不像我和紀河,雖然同樣起源於牽扯不清的恩怨,卻能互相牽製彼此療愈,努力為對方改變。
“你就不擔心嗎?”
她急了,拽著我羽絨夾克的衣袖:“萬一他變得像綁架你的導演那樣怎麼辦?夏玫和孩子也不會幸福。”
“當然擔心,甚至害怕。”
我目下空清,單手握著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輕輕掙開她:“但是,我沒法接受他的感情,就不能讓他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和幻想,更不能讓紀河誤會。”
郗語默無言以對,深吸一口氣,終於鎖眉收聲。
可我的焦慮,依然無法消除。
我必須承認,論及刻薄挑剔陰損,我和林川憶毫無差別。
感情在我和林川憶這種人身上,多少是有點扭曲的東西。
我們自始至終身處雲端,一切得來不費吹灰之力,物質資源生來不勞而獲,軟件硬件全是老天爺賞賜。
在外人看來,我們大抵應該隻喜不悲,無憂無懼。
而我十分清楚,紀河於我有多麼不同。
他就是我的死心塌地,我的憂患恐懼。
我真的很怕,繼續這樣下去,紀河會越來越嫌厭我的高高在上、冷漠自私、任性偏執。
我怕,萬一他不願再哄著我順著我,我又沒勇氣去低頭討好他,他會真的不想再拖著這副身體,陪我這種爛人玩什麼愛情遊戲。
我怕,他丟下我。
結果,他還是丟下我了。
抵達永無島時,江岸停著林叔叔那架私人飛機。
屋內,紀河高高蹺著二郎腿,坐在客廳沙發裏。
白色提花毛衣外麵,板板正正套了件蜜色鉚釘皮夾克。酒紅色尖頭短靴旁,放著拉杆箱旅行包,一副隨時整裝待發的模樣。
我一進門,他就捧著保溫杯,笑眯眯誇我:“還是我們家小沫沫有本事,果然把夏樹帶回來了。”
這種稱讚算什麼?臨別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