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眼眶濕潤了,眼睛通紅,她想不通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那麼殘忍的人,也不敢想還會有第二個同樣遭遇的人。
她問的卻是:“那你的朋友呢?”
“他也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小女孩,是自己害死了她,覺得自己不配活著。”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
她還那麼小,為什麼不能活下去?
他本來可以救她的。
絕望和自責,就像
山一樣壓上來,壓抑到連呼吸都成了一種罪過。
“然後呢?”
“然後還是活下來了。如果那個孩子還能說話,一定也希望在乎的人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至少,要找到凶手,讓他接受懲罰,才能讓她真正安息。”
這是安慰的話,黎小姐理智上知道是如此。
但她還是控製不住淚流滿麵,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一道口子。
“……對不起……對不起……”黎小姐低聲呢喃著。
她在為自己的卑劣道歉。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絕望的悲劇,可一旦知道世界上不僅她一人如此,她覺得難過,卻又像是找到了安慰與依靠。
那不是上天的責罰,不是報應,是世間尋常的悲劇。
那不是她的錯,是凶手的錯。
黎小姐站在自家樓下,不顧形象地靠著路燈燈柱蹲下去,毫無顧忌地崩潰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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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姐的父母打開了大門。
他們剛剛才得知前女婿和外孫女遇害的消息,一時都有些不敢置信,眼睛同樣紅著,感覺難以接受。
可看到女兒神情憔悴的模樣,他們反倒把質疑的話咽回去。
“先回來吃飯吧。”黎媽媽拉著女兒的手,又看向外麵的林見秋,“小夥子,麻煩你把她送回來,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黎爸爸沉默地點頭,順手拍拍女兒的肩。
黎小姐低著頭低聲抽泣著,但在父母麵前明顯放鬆了一些。
林見秋也放了心,搖了搖頭,與他們道別:“我還有別的事,就不多留了。”
他停頓了片刻,等黎家幾人稍稍平靜一些,才最後提醒道:“如果有什麼關於戴先生和安安的線索,方便的話希望你們能夠告知警察。無關於案件也可以,有任何異常、哪怕是直覺上的不對勁,不確定要不要告訴警察的,也可以告訴我,我會去確認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摸了摸口袋。
筆還在,但本來習慣性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不見了蹤影,他愣了愣,很快回過神。
他從口袋裏摸到一張小票,在小票背麵寫
下一串數字,遞給黎小姐。
“我不是警察,所以不用擔心給我帶來什麼幹擾,影響辦案,當然也不用擔心承擔任何責任。”
黎爸爸的神情略鬆了鬆,但還是有懷疑:“那你是做什麼的?不會是記者吧?”
“不是。”林見秋安撫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拿你們的故事去賺錢的。”
“隻是跑跑腿,幫點警察的小忙,賺點辛苦費罷了。”
“我也希望能早點破案,結案了才能拿到獎金嘛。”
簡而言之,拿錢辦事而已。
黎爸爸覺得這人看著有些散漫,卻反倒因此放鬆了一些警惕,他們不是不相信警察,隻是一看到警察,就不自覺地與凶殺案裏的死亡對上號,又有威嚴,讓他們倍感壓力。
“好。有情況我們會通知你的。”
黎爸爸點點頭客套了兩句,卻明顯冷淡了一些。
林見秋並不在意,黎父黎母對戴先生的情況未必知曉多少,而且還有黎小姐在,有什麼情況由她代為傳達更加方便。
“那我先走了,黎小姐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麼新進展,會有警察通知你的。”
“等等。”黎小姐忽然叫住了林見秋。
林見秋已經走下台階,聞言停住腳步,扭頭看她。
黎小姐將父母推進門,然後站到門外,反手關上了大門。
她家大門隔音很好,而且到這時候她其實也在意不了那麼多了。
“為什麼?”黎小姐頓了頓,問道,“你的朋友……那個凶手為什麼要殺那個孩子?”
林見秋怔了怔。
他沒有回答,黎小姐又追問道:“那個凶手,最後抓到了嗎?”
林見秋點了點頭:“抓到了。他親手抓到的。最後凶手被判了死刑。”
黎小姐怔忡地靠在門上,目送著林見秋走下樓梯。
她為這個結果而感到慶幸,然而心頭壓著沉甸甸的痛苦與絕望,又難以覺察到欣喜。
而且她也覺得,那麼說著的林見秋似乎也並未因此而高興過。
無論如何,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再睜開眼睛了。
活著的人能做的終究有限。
但不能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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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中心的宿舍樓。
新來的實習生有些緊張地抱著資料夾站在外麵,結結巴巴地跟葉懷霜致謝:“麻、麻煩你了,葉老師!”
他想要的參考資料正好葉懷霜這裏有。
葉懷霜出乎意料地好說話,聽他磕磕巴巴地說完請求,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也是最近沒有那麼忙,他難得按時下班,幹脆直接帶人來拿東西。
實習生受寵若驚,跟在葉懷霜後麵幾乎同手同腳。
站到門口之後也不敢動彈分毫,隻僵硬地站定在原處。
參考資料有不少,葉懷霜從書架上抽出兩本,扭頭看到人站在外麵,不得不出聲提醒:“進來。”
“啊?哦,好。”
實習生慌慌忙忙跑進來,葉懷霜轉頭看他,他被嚇得後退一步,撞到後麵的書桌上。
擺在書桌邊沿的一摞草稿紙嘩啦啦落了一地,粉色的小玩偶也跟著倒栽進了垃圾桶。
實習生為此更加慌張,手忙腳亂地扭頭想去收拾。
“別動。”葉懷霜說道。
實習生立刻就不敢動了。
葉懷霜把拿出來的資料塞進他的懷裏,然後又轉頭去拿剩下的。